巴黎的雨來得突然。

前一秒還是晴空萬裡，轉眼間豆大的雨滴就砸在了奧斯曼建築的灰色屋頂上。

俞辰站在“速馳”體育歐洲總部大樓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

三天前，他和祁骁從米蘭來到巴黎，本該是簡單的商務考察，卻因為一封意外郵件變得複雜起來。

「親愛的俞先生：我是林雨菲，林志遠的妹妹。得知你在巴黎，懇請一見。有關于青嶼湖的重要事情相告。——LF」

這封署名“LF”的郵件簡短而神秘，發件人使用的郵箱是巴黎一家知名建築設計事務所的官方地址。

更奇怪的是，郵件隻發給了他，沒有抄送祁骁。

“想什麼呢？”祁骁從背後靠近，遞給他一杯咖啡。

速馳的會議剛結束，他們獲得了歐洲二十家門店的 redesign項目，這本該是值得慶祝的時刻。

俞辰把手機遞給他：“你看。”

祁骁讀完郵件，眉頭微蹙：“林雨菲...蒙蒂提到的那個父親的同學？”

“嗯。她說有關于青嶼湖的事情要告訴我...”俞辰猶豫了一下，“為什麼單獨聯系我？而且知道我們在巴黎？”

祁骁沉思片刻：“林叔可能告訴她了。至于為什麼隻找你...”他聳聳肩，“也許因為你是青嶼湖的孩子？”

雨勢漸小，兩人決定赴約。

林雨菲指定的見面地點是塞納河左岸的一家老咖啡館，離他們的酒店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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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有着百年曆史，木質裝潢和鏡面牆壁保留了美好年代的風情。

推門進去的瞬間，俞辰就注意到了窗邊那位亞洲女性。

——她穿着簡潔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烏黑的長發挽成一個低髻，正專注地在素描本上勾畫着什麼。

“林女士？”俞辰試探性地問。

女性擡起頭，露出一張保養得宜的臉龐，眼角有些細紋但眼神明亮銳利。

她看了看俞辰，又看了看祁骁，嘴角微微上揚：“俞辰，祁骁。請坐。”

她的中文流利但帶着法語口音，聲音低沉而柔和。

桌上已經點了三杯咖啡和一份可頌。

“你認識我們？”祁骁警惕地問。

“當然。”林雨菲微笑，“祁峰經常在郵件裡提起你們。而且...”她指向俞辰的手腕，“那條手繩，是我編的。”

俞辰震驚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編織繩，又看向林雨菲：“但祁骁母親說這是她...”

“她學了我的編法。”林雨菲輕輕攪動咖啡，“1985年夏天，在青嶼湖。那是我教她的最後一個花樣。”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敲打着玻璃窗。

俞辰的大腦飛速運轉——1985年，青嶼湖，祁父的項目...還有林雨菲？

“您認識我父母嗎？”他直接問道。

林雨菲的表情變得複雜：“認識你母親。她那時在度假村做接待員，非常喜歡看我們畫設計圖。”她停頓了一下，“你長得像她，尤其是眼睛。”

俞辰的心跳加速。

母親從未提過認識建築師，更别說國際知名的林雨菲了。

“您找我們有什麼事？”祁骁單刀直入，語氣比平時生硬。

林雨菲從包裡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首先，這是給祁豐的。請務必親手交給他。”然後她又拿出一個小相框，“其次，我想俞辰應該看看這個。”

相框裡是一張泛黃的照片。

——年輕的林雨菲和祁豐站在青嶼湖邊，身邊是一個腼腆微笑的少女，懷裡抱着個嬰兒。

背景是那座标志性的水上别墅。

俞辰的手指微微發抖：“這是...”

“你母親，和你。”林雨菲輕聲說，“那時你六個月大。”

世界仿佛在瞬間靜止。

俞辰盯着照片中母親年輕的臉龐和那個小小的嬰兒，胸口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擊中。

祁骁也瞪大了眼睛，目光在照片和林雨菲之間來回移動。

“為什麼...”俞辰的聲音嘶啞，“為什麼我母親從未提起？”

“因為我們有個約定。”林雨菲的眼神變得遙遠，“那年夏天，祁豐和我去青嶼湖考察項目。你母親是度假村的員工，經常來看我們工作。她很有藝術天賦，祁豐甚至教她畫過幾張草圖...”

她啜了一口咖啡，繼續道：“項目因資金問題擱淺後，我們準備離開。臨走前一天，你母親找到我們，說她懷孕了，孩子的父親——一個當地畫家——已經抛棄了她。”

雨聲漸大，咖啡館裡的鋼琴聲輕柔流淌。

俞辰感到祁骁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溫暖而堅定。

“祁豐想立刻資助她，但你母親很驕傲，拒絕接受施舍。”林雨菲微笑，“最後我們達成妥協——她同意祁豐支付你的教育基金，條件是永遠不告訴你真相。”

“教育基金？”俞辰瞪大眼睛。

“從小學到大學的費用。”林雨菲點頭，“祁豐一直匿名支付，直到你獲得江大獎學金那年。”

俞辰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片段——小時候莫名獲得的繪畫班名額，中學時“幸運”拿到的藝術夏令營機會，甚至是大學那筆意外的助學金...原來都不是巧合。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們？”祁骁問出了俞辰中的疑問。

“因為蒙蒂告訴我，祁豐終于重新拿起了畫筆。”林雨菲的眼睛亮了起來，“二十年了，他終于敢面對自己的過去...那麼，也是時候面對這個秘密了。”

她從相框背後取出另一張照片：“還有，我想你應該看看這個。”

這張照片更老些，上面是年輕的林雨菲和祁豐站在MIT校園裡，旁邊還有一個人——一個與俞辰有七分相似的年輕男子。

“這是...”

“你外祖父，林墨。”林雨菲語出驚人，“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祁豐在MIT最好的朋友之一。”

俞辰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轉。

他的外祖父，那個母親很少提起的“早逝的藝術家”，竟然是林志遠的哥哥，林雨菲的兄長？

“等等。”祁骁突然坐直身體，“如果俞辰的外祖父是林叔的哥哥...那他和程墨...”

“是表兄弟。”林雨菲平靜地扔下炸彈，“程墨的母親是我哥哥的女兒。當年家族反對她嫁給一個窮畫家，斷絕了關系。她随丈夫搬去青嶼湖，然後...”

“生下了我母親。”俞辰接上她的話，聲音顫抖，“所以程墨是我的...”

“表舅。”林雨菲點頭，“雖然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家族分裂太久了...”

俞辰想起程墨總是對他特别的關照，想起兩人莫名的親近感...

原來血緣的紐帶一直都在，隻是無人知曉。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艱難地問。

“因為時間到了。”林雨菲輕聲說，“祁豐重新開始設計，你成為一名建築師，程墨也即将畢業...有些傷口，是時候愈合了。”

她将照片推給俞辰：“留着吧。你母親應該也很想念她父親的樣子。”

雨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塞納河上。

林雨菲看了看表，起身告辭：“我得回工作室了。記住，那封信務必親手交給祁豐。”

她離開前，突然轉身對祁骁說：“你父親是我見過最固執也最溫柔的人。别怪他保守秘密太久...有些保護欲，連時間也無法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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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俞辰和祁骁都沉默不語。

太多信息需要消化。

——俞辰與林家的血緣關系，祁父多年的暗中資助，程墨竟然是他的表舅...

“你還好嗎？”進入電梯後，祁骁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