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骁創意孵化平台”上線一個月後，俞辰站在新租用的會議室裡，對着滿牆的設計方案和财務報表發呆。
窗外是江城初夏的陽光，明媚得刺眼。
平台出乎意料地成功。
——三十五位簽約設計師，四十多個項目同時進行，甚至開始有海外客戶咨詢。這本該是值得慶祝的事，但此刻俞辰的注意力全被手中的信封吸引。
MIT的錄取通知書。
他和祁骁同時被錄取了，秋季入學。
這本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機會，但現在...
“怎麼了？”祁骁推門進來，手裡端着兩杯咖啡。
他今天穿着淺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和那條嶄新的編織手繩。
“MIT的正式通知。”俞辰遞給他信封，“我在想...現在平台剛起步，我們真的能離開嗎？”
祁骁掃了一眼通知書，放在桌上：“當然能。程墨和祁烨完全有能力管理日常運營，重要決策我們可以視頻參與。”他走到俞辰身邊，輕吻他的額頭，“别找借口，我們說好的。”
俞辰歎了口氣，靠在祁骁肩上：“不是找借口...隻是有點舍不得。從零開始做到現在...”
“又不是不回來了。”祁骁攬住他的腰，“兩年而已，而且寒暑假都能回來。”
正說着，辦公室門被敲響。
程墨探頭進來：“打擾了，有客人找你們。”
“誰？”祁骁皺眉。
今天沒有預約。
程墨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們最好自己來看。”
兩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跟着程墨走向接待區。
遠遠地，俞辰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展示牆前，正專注地看着他們的項目照片。
那個背影轉過身來，俞辰的呼吸瞬間停滞。
——祁豐，祁骁的父親，穿着休閑的亞麻西裝，手裡拿着一個文件袋，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見面都要平和。
“父親？”祁骁明顯也沒料到，“您怎麼來了？”
“路過。”祁父簡短地說，目光掃過辦公室，“環境不錯。”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俞辰和祁骁同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祁豐第一次認可他們的創業，甚至親自來訪。
“要...要喝點什麼嗎？”俞辰結結巴巴地問，“咖啡還是茶？”
“茶吧。”祁父點頭，然後指了指會議室，“能單獨談談嗎？”
會議室裡的氣氛起初有些僵硬。
祁豐慢條斯理地品着茶，目光在牆上的圖表和設計圖之間遊移。
俞辰緊張得手心冒汗，不自覺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編織繩。
“孵化平台的模式很有創意。”祁豐突然開口，“尤其是設計師分級制度，既保證了質量，又給了新人機會。”
祁骁驚訝地擡頭：“您看了我們的網站？”
“不止。”祁豐從文件袋中取出一疊打印紙，“這是我的幾點建議。關于财務風控和合同模闆的修改意見。”
俞辰接過文件，粗略浏覽後震驚地發現，這不僅僅是一些泛泛的建議，而是針對他們現有模式的詳盡分析，連法律條款的漏洞都一一指出。
“這...太感謝了。”俞辰真誠地說。
祁豐擺擺手：“不用謝。我隻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彌補一些遺憾。”
沉默在會議室裡蔓延。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闆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遠處傳來員工隐約的談笑聲。
“聽說你們被MIT錄取了？”祁豐突然問。
祁骁點頭：“城市規劃與管理的聯合學位。”
“什麼時候走？”
“八月下旬。”祁骁謹慎地回答，“如果您擔心公司運營，我們已經安排好...”
“我不擔心。”祁豐打斷他，“有程墨和祁烨在，還有你母親暗中盯着，出不了大問題。”
俞辰差點被茶嗆到。
聞俐一直在“暗中盯着”公司？
“其實...”祁豐從西裝内袋取出一個信封，“我來是為了這個。”
信封裡是一張照片。
——年輕的祁豐站在MIT的标志性建築前，笑容燦爛，手裡拿着建築系的錄取通知書。
“1984年。”祁豐輕聲說，“我拿到了同樣的offer，但沒有去。”
祁骁震驚地看着照片：“為什麼？”
“家族責任。父親病重，企業需要人接手。”祁豐的語氣平靜，但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我本以為隻是推遲幾年，沒想到...”
“再也沒機會回去。”祁骁輕聲接上。
祁豐點點頭，目光轉向俞辰：“所以當骁骁告訴我你們申請了MIT，我...”他罕見地停頓了一下，“我很欣慰。”
俞辰的眼眶瞬間發熱。
這是祁豐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達對兒子選擇的支持，甚至包括他們的關系。
“謝謝您，叔叔。”他努力控制聲音不要發抖。
“别急着謝我。”祁豐的表情又恢複了往日的嚴肅，“學業和公司兩頭兼顧不容易。我建議你們在波士頓找個可靠的代理CEO。”
“已經在物色了。”祁骁迅速回答，眼中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父親...您真的不反對我們去？”
“反對有用嗎？”祁父哼了一聲，但語氣中沒有往日的冷硬，“你們兩個固執得像石頭。”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我還有個會議。走之前回家吃頓飯，你母親想你了。”
祁骁呆坐在椅子上，直到父親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回過神來。
他轉向俞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我是不是在做夢？”
俞辰捏了捏他的臉：“疼嗎？”
“疼。”
“那就不是夢。“俞辰微笑，“看來你父親終于接受現實了。”
“不止是接受...”祁骁搖頭，“他幾乎是在鼓勵我們。這轉變太突然了...”
“也許并不突然。”俞辰想起祁夫人說過的話，“他可能掙紮了很久，隻是不表現出來。”
正說着，程墨再次敲門進來，這次手裡拿着一封快遞：“剛到的國際快遞，寄件人是...意大利的蒙蒂建築設計事務所？”
俞辰和祁骁面面相觑。
蒙蒂是歐洲頂尖的建築設計公司，怎麼會聯系他們這樣的小工作室？
拆開快遞，裡面是一份正式的合作邀請函和兩張飛往米蘭的機票。
“什麼情況？”祁骁皺眉讀着文件，“他們想和我們合作開發一個度假村項目？為什麼是我們？”
程墨推了推眼鏡：“會不會是...”
“林志遠。”俞辰突然明白了，“'速馳'的歐洲總部在米蘭，他一定向蒙蒂推薦了我們。”
祁骁繼續翻看文件，突然抽出一張便條：“不，不隻是林叔...看這個。”
便條上寫着：「祁豐向我大力推薦你們的創意孵化模式。期待在米蘭相見。——阿爾貝托·蒙蒂」
“父親？”祁骁瞪大眼睛，“他認識蒙蒂？”
程墨突然咳嗽一聲：“呃...我剛查了一下，蒙蒂先生和祁叔叔是MIT同學，後來一起在羅馬工作過兩年。”
又一個祁豐從未提及的過去。
俞辰突然意識到，他們了解的祁豐，可能隻是冰山一角。
——那個放棄建築夢想的商人背後，還藏着一個他們從未真正認識的藝術家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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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祁家别墅的晚餐桌上，氣氛出奇地輕松。
聞俐熱情地給俞辰夾菜，詢問工作室的近況，祁豐雖然話不多，但至少沒有冷着臉，而祁骁則時不時與父親讨論MIT的課程設置，甚至得到了幾點選課建議。
“嘗嘗這個。”聞俐将一盤紅燒排骨轉到俞辰面前，“祁豐特意學的，說是你老家的做法。”
俞辰驚訝地看向祁豐，後者假裝專注于面前的湯碗，但耳根微微泛紅。
“謝謝叔叔。”俞辰夾了一塊，肉質酥爛，醬香濃郁，“很好吃，真的像我媽做的味道。”
祁豐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飯後，聞俐拉着俞辰去花園看新栽的玫瑰，而祁骁則被父親叫進了書房。
“緊張嗎？”祁夫人剪下一朵粉玫瑰遞給俞辰，“他們父子獨處的時候。”
俞辰誠實地點點頭：“有點。雖然最近關系緩和了，但...”
“祁豐就是這樣。”聞俐歎氣，“花了二十年築起的牆，不可能一夜拆除。”她輕輕撫摸花瓣，“但他很努力，為了骁骁...也為了你。”
“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