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二十歲生日這天，江城下起了初夏的第一場暴雨。
俞辰站在工作室的窗前，看着雨水如瀑布般沖刷着玻璃。
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就像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精心準備的生日驚喜能否順利進行？
更重要的是，祁骁父親會如約出現嗎？
“電話還是打不通。”程墨放下手機，推了推眼鏡，“祁烨說山路太陡，暴雨導緻部分路段塌方，他們可能趕不回來了。”
俞辰看了看表——下午四點，距離生日派對隻剩兩小時。
祁骁被程墨以“修改合同細節”為由支開了，但六點前肯定會回來。
“蛋糕準備好了嗎？”俞辰轉向角落裡的冰箱。
“嗯，冷藏着呢。”程墨點頭，“三層巧克力，祁烨特意交代的，說他哥就愛這個。”
俞辰微笑。這個生日他籌劃了整整兩周。
二十歲是個重要的裡程碑，尤其是在祁骁與父親決裂、白手起家的這一年。
他希望能讓祁骁感受到，即使沒有家族支持，他依然被深深愛着。
手機震動，是祁骁發來的消息：「合同改完了，現在回去。雨太大，叫不到車，可能要晚點到。」
俞辰回複：「不急，注意安全。」
然後立刻轉向程墨：“他馬上回來了！裝飾還沒弄完！”
兩人手忙腳亂地挂起彩帶和氣球。
俞辰從櫃子裡取出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枚手工打造的銀質領針，設計成顔料管與鋼筆交織的形狀，和他上一次送的不一樣，正是他們初次相遇的象征。
“他一定會喜歡。”程墨欣賞着領針的精緻做工，“你什麼時候設計的？”
“兩個月前。”俞辰小心地将領針放回絨盒，“找了一家老銀匠定制的。”他頓了頓，“希望他父親能來...這是和解的最佳時機。”
程墨拍拍他的肩膀：“祁夫人說會盡力說服他。但即使不來，有我們陪着祁骁，這個生日也不會差。”
正說着，門鈴響了。
俞辰和程墨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祁骁有鑰匙，而其他客人應該六點才到。
俞辰走過去開門，随即僵在了原地。
——門外站着祁骁的父親，祁豐。
雨水順着祁父的黑傘邊緣滴落，在他腳邊形成一小片水窪。
他穿着正式的深灰色西裝，左手提着一個長方形的包裹，右手緊握傘柄，指節發白。
那張與祁骁極為相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微微緊繃的下颌線洩露了一絲緊張。
“叔叔...”俞辰找回聲音，側身讓開，“請進。”
祁豐微微颔首，收傘進門。
他目光掃過裝飾一半的工作室和角落裡的蛋糕，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骁骁不在？”
“程墨找了個借口把他支開了。”俞辰緊張地解釋，“我們想給他個驚喜...沒想到您真的會來。”
祁豐将包裹小心地靠在牆邊：“他母親堅持的。”
語氣生硬，但眼神卻不自覺地飄向牆上貼的設計草圖——那些俞辰的手筆。
沉默蔓延。
程墨識趣地借口去泡茶，留下兩人獨處。
俞辰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尴尬地站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褲縫。
“你的設計...”祁豐突然開口，指向牆上的草圖，“那個曲線處理，很特别。”
俞辰驚訝地擡頭：“謝謝。其實...我最近才知道，這種風格和您大學時的作品很像。”
祁豐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你見過我的舊作？”
“在您母親那裡，上周評審會...”
“啊，對。”祁豐打斷他，語氣突然變得生硬，“她一向喜歡幹涉。”
又是一陣沉默。
俞辰鼓起勇氣：“叔叔，您能來真的太好了。祁骁雖然嘴上不說，但很在乎您的認可...”
“我知道。”祁豐突然說，聲音低沉，“他是個好孩子。比我...好得多。”
這句出人意料的坦白讓俞辰不知如何回應。
正當氣氛再次凝固時，祁豐從西裝内袋取出一個小信封：“給他母親的。等...等适當的時候再給她。”
俞辰接過信封，薄薄的，摸不出裡面是什麼：“您不親自...”
“不。”祁豐斬釘截鐵地打斷，然後指了指牆邊的包裹，“這是給骁骁的。等他回來...告訴他...”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祁豐接起電話，表情逐漸凝重：“什麼時候？...好，我馬上回去。”
挂斷電話，他轉向俞辰：“公司有急事，我必須走了。”
“但派對還沒開始！祁骁馬上就...”
“告訴他我來過。”祁豐拿起傘，停頓了一下，“還有...生日快樂。”
門關上的聲音與電梯到達的“叮”聲幾乎同時響起。
俞辰還未來得及消化這一切，就聽到祁骁熟悉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俞辰？門怎麼沒鎖...”祁骁推門而入，頭發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濕，“你在幹嘛？”
俞辰手忙腳亂地把信封塞進口袋：“沒、沒什麼。你回來得真快。”
祁骁皺眉環顧四周：“這些裝飾...今天是什麼日子？”
“你忘了自己的生日？”程墨端着茶從廚房出來，努力表現得自然。
祁骁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真忘了，最近太忙...”他的目光落在牆邊的長方形包裹上，“這是什麼？”
俞辰的心跳加速：“呃...生日禮物。打開看看吧。”
祁骁好奇地拆開包裝紙，露出一個精緻的木盒。
打開盒蓋的瞬間，他的呼吸明顯停滞了。
——裡面是一套古董繪圖工具，烏木手柄的鋼筆、銀質的圓規、象牙的量角器...
每一件都閃着歲月沉澱的光澤。
“這...”祁骁輕輕撫過那些工具，手指微微發抖，“太貴重了...”
“盒子裡有卡片。”程墨輕聲提醒。
祁骁從盒底取出一張對折的卡片，打開後，他的表情凝固了。
俞辰忍不住湊過去看。
——卡片上隻有簡單的一行字：
「給二十歲的你，像我曾經希望擁有的那樣自由。——父親」
祁骁的喉結上下滾動，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他猛地轉身：“他來過？什麼時候？”
“剛剛。”俞辰老實交代，“公司有急事，他不得不走...但特意留下了禮物。”
祁骁緊緊攥着那張卡片，像是抓着什麼珍寶。
俞辰小心地靠近，将手放在他肩上：“他很在乎你，隻是不善于表達。”
祁骁沒有回答，隻是輕輕将繪圖工具放回木盒，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對待無價之寶。
“還有這個。”俞辰從口袋裡取出自己準備的絨盒，“我的禮物。”
祁骁打開盒子，銀質領針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的表情從震驚變成難以言喻的感動：“這是...”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俞辰輕聲解釋。
祁骁突然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