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成立第三周,俞辰已經連續熬了四個通宵。
窗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天,敲打着臨時辦公室的玻璃窗。
這是一間位于校園創業園區的小型工作室,月租便宜但設施簡陋,雨天屋頂還會漏水。
俞辰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電腦屏幕上的設計圖紙開始模糊成一片。
“你該休息了。”祁骁從身後遞來一杯熱咖啡,眉頭緊鎖,“黑眼圈都快掉到嘴邊了。”
俞辰接過咖啡,溫熱瞬間傳遞到冰涼的指尖:“再改完這個立面圖就好,明天要見客戶。”
“明天是周日。”祁骁歎了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我剛剛把會議推遲到下周三了。”
“什麼?”俞辰猛地擡頭,“那可是華遠地産!我們第一個大客戶!”
“比起合同,我更關心你的健康。”祁骁伸手合上他的筆記本電腦,“看看你,臉色白得像紙。”
俞辰想反駁,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眼前的祁骁變成了重影,耳邊嗡嗡作響。
他試圖抓住桌沿,卻撲了個空...
“俞辰!”
最後的意識是祁骁驚恐的呼喊,和身體墜落的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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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俞辰恢複意識後的第一個感受。
他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闆和正在滴注的吊瓶。
窗外已經黑了,雨依然下着,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像某種規律的催眠曲。
“醒了?”
俞辰轉頭,看到程墨坐在床邊,手裡捧着一本建築理論書籍。
眼鏡後的眼睛布滿血絲,顯然守了很久。
“我...怎麼了?”俞辰的嗓子幹得冒煙。
“過度疲勞加嚴重脫水。”程墨倒了杯水遞給他,“醫生說再晚點送來就可能引發心肌炎。”
記憶逐漸回籠
——工作室、設計圖、祁骁擔憂的臉...然後是一片黑暗。
“祁骁呢?”
“去辦住院手續了。”程墨推了推眼鏡,“他把你送來時像瘋了一樣,渾身濕透,抱着你直接沖進急診室,大喊'救救他',把護士都吓壞了。”
俞辰想象那個畫面,胸口一陣發緊。
祁骁一向冷靜自持,從不在外人面前失态。
“他守了你六個小時,直到醫生确定你脫離危險,才被我強行拉去換衣服。”程墨繼續道,“走之前還千叮咛萬囑咐要我看着你。”
正說着,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祁骁沖了進來,頭發還在滴水,襯衫皺巴巴的,手裡攥着一疊單據。
看到俞辰醒了,他整個人僵在門口,像是突然不會走路了。
“你...感覺怎麼樣?”他最終走到床邊,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程墨識趣地起身:“我去買點吃的。”臨走時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裡一時隻剩下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
祁骁站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那疊單據,眼神複雜地看着俞辰。
“對不起。”俞辰先開口,“我搞砸了一切...”
“閉嘴。”祁骁突然打斷他,聲音顫抖,“别跟我說什麼客戶,那些不重要。”
他猛地俯身,雙手撐在病床兩側,将俞辰困在雙臂之間。
距離近到俞辰能看清他睫毛上未幹的水珠,和眼底洶湧的情緒。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祁骁一字一句地說,“看着你在我面前倒下,我以為...我以為...”
他的聲音哽住了,喉結上下滾動。
俞辰從未見過這樣的祁骁。
——脆弱、慌亂、完全不像平日那個掌控一切的人。
“我沒事。”俞辰輕聲說,擡手想碰他的臉。
祁骁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隔着濕冷的襯衫,俞辰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像受驚的鳥兒。
“你昏迷了四個小時。”祁骁低聲說,“這四個小時裡,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麼?”
“我不能沒有你。”祁骁直視他的眼睛,“不是作為工作室搭檔,不是作為朋友...而是作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俞辰呼吸一滞。
雖然他們在一起幾個月了,但祁骁從未如此直白地表達感情。
“俞辰,我愛你。”祁骁的聲音堅定而溫柔,“從高二那場數學競賽開始,從青嶼湖夏令營開始,甚至可能更早...我的整個人生都在指向你。”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敲打着窗棂,像在回應這遲來的告白。
俞辰的眼眶發熱,視線模糊成一片。
他想說很多,想告訴祁骁他也是,從那個顔料被踩爆的下午開始,從雨中共撐一把傘開始,從屋頂上的生日蛋糕開始...
但他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祁骁誤解了他的沉默,眼神黯淡下來:“你不必現在回應,我隻是...需要你知道。”
“傻瓜。”俞辰終于找回聲音,拽着他的衣領拉近距離,“我當然愛你。你以為我為什麼拼命熬夜做那個設計?因為那是我們的第一個項目,我想證明給你父親看,我們在一起不是錯誤...”
祁骁的吻封住了他剩下的話。
這個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溫柔而堅定,帶着雨水的味道和未說盡的千言萬語。
俞辰閉上眼,感受祁骁的唇輕輕摩挲自己的,像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
“咳咳。”門口傳來尴尬的咳嗽聲。程墨提着食物袋站在那裡,眼鏡後的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我...敲過門了。”
祁骁直起身,神色自若:“正好,你守着俞辰,我去找主治醫生談談。”
他離開後,程墨把食物放在床頭櫃上:“看來你們和好了?”
“我們沒吵架。”俞辰小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嘴唇,那裡還留着祁骁的溫度。
程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祁骁剛才在走廊上哭了,你知道嗎?”
“什麼?”俞辰難以置信,“他從不在人前...”
“所以我假裝沒看見。”程墨打開食物盒,“吃點東西吧,他特意交代要買粥,說你胃空了很久不能吃硬的。”
俞辰接過粥碗,熱氣氤氲中,他想起祁骁濕透的襯衫和顫抖的聲音。
這個總是強大冷靜的人,原來也會因為他而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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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醫生終于同意俞辰出院,但囑咐必須卧床休息三天。
祁骁叫了出租車,小心翼翼地扶他上車,像對待一件珍貴瓷器。
“我能走路。”俞辰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