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大發又出了神,神剛飄遠,耳側傳來一聲輕咳。大發陡然回神,還吃什麼馄饨,保住活計要緊。
“瞧,這雨也忒大了,都把門檻淋濕了,我現在就去擦。”
大發二話不說撸起袖子就要去擦門檻,
大發的那些小把戲,老趙都看膩了。老趙好清淨,一直不明白這麼聒噪的一個人樓上那位祖宗怎麼看上的。
老趙搖搖頭慢悠悠從櫃台後走了出來,擡腿上了二樓。
藥鋪二樓并不待客,隻供人休息。而這青天白日能有資格休息的自然是這藥鋪的東家,馮十一。
二樓是個大開間,比一樓稍稍小些,裡頭隻放了一套圓桌,還有一張靠窗而放的竹榻。
老趙上了二樓就看到二樓的窗子正大敞着,窗外的大雨随着風刮了進來,雨落在了竹榻上,也落在了正安然躺在竹榻上睡覺的那道身影上。
躺在竹榻上的人臉上蓋了一本書一動不動。似乎全然沒察覺到雨都快把她淋個半濕了。
老趙皺了皺眉,走到竹榻面前擡腳踢了踢竹榻。
“起來,你是木頭嗎?雨都刮進來了還不挪身。”
躺在竹榻上的人動了動,老趙以為她要起身,沒想到她卻隻是翻了個身,翻身的時候,臉上的那本書掉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精巧的側臉。
老趙俯身撿書,與此同時他聽到竹榻上的人慵懶開口:“你把窗子關上就沒雨了。”
老趙的嘴角抽了抽,待他撿起書看到書上那明晃晃的《女誡》兩個大字時,額頭青筋更是猛跳了兩下。
老趙把女誡卷在手心,擡手就往竹榻上的人的身上抽了一下。
“馮十一,你起來,我給你把把脈,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吃錯什麼藥了,還看起這勞什子的女誡。”
被抽的人絲毫沒覺着疼,老趙那一下對她而言,止癢罷了。雖不疼,但她的困意卻實實在在被抽走了。
打了個哈欠,馮十一坐起身,起身的時候她眼中還泛着困頓。
“什麼女誡啊?”
馮十一問話的時候視線落在了老趙手上:“你說這書啊。今早出門時我湊巧看到的,覺着厚薄合适,睡覺時拿來擋日光不錯,便随手拿了,我也未曾看。這女誡是什麼?至于讓你生那麼大氣嗎?”
老趙攥着書,心裡騰起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時辰不早了,你不回去嗎?”
剛起身的馮十一毫不猶豫又躺了回去。
“不回不回,我好困啊,你别吵我,把書還我讓我再睡會。”
老趙認識馮十一有年頭了,馮十一平日裡看着慵懶了些,但一貫精神頭都是十足的。這幾日馮十一的異樣不用大發說,老趙也看在眼裡。但他不似大發還是個毛頭小子。
老趙歎口氣:“知道你新婚,但是年紀輕輕也要懂得克制,不然會虧了底子。再瞧你這模樣……這郁夫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怎麼也……算了,我去給你配些藥。”
老趙念念叨叨着又下了樓。耳邊無人擾,馮十一也終于得了清淨。得了清淨的馮十一在竹榻上閉了會眼,很快她就一臉煩躁坐起了身。
半月,她成婚才半月,就已經整半月沒睡好覺了。在自己的屋子裡無法睡,到鋪子裡也睡不好。睡眠不足使得她這幾日煩躁地想殺人。
坐在竹榻上,馮十一壓下心中郁燥輕歎一口氣。
這成婚後的日子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成婚這半月,身側突然多了個人,讓她無所适從也壓根不敢入睡。她深怕自己睡過去後,身側的人稍微一動,她下意識就反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她費了那麼多心思才弄到手的夫君,剛成婚就被她斷了脖子那多可惜啊。抱着這樣的念頭,馮十一隻能委屈自己夜夜睜眼到天亮。
馮十一歎氣之時,樓下傳來老趙略顯驚訝的聲音。
“郁夫子,你怎麼來了?”
聽到老趙的聲音,馮十一倏然從竹榻上彈起,彈起後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青衣被雨淋得深一片淺一片。
“娘子今日出門沒帶傘,我來接她回去。”
樓下又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
“東家在樓上呢,東家……郁夫子來接你了。”
老趙拔高音量喊了一聲。
馮十一顧不得半濕的衣裳,随手拿了塊帕子擦了擦,然後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髻,嘴角扯出笑意。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