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小心地觑着他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提過，有件壞事要告訴你……”

燕南飛斂起睫毛，輕聲道，“什麼事？”

水墨摸了摸鼻子，從袖子裡拿出那把薔薇劍，這是燕南飛的兵刃，之前連着面具一起被她順走，結果破開鐵籠時斷開，後來阻攔衛天鷹時，下半截更是釘入牆壁，直接失蹤。

燕南飛接過愛劍，猶自不覺地笑着，“難道你把它用卷了刃？”可是一接，他就感到重量不對，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水墨更過意不去了，眼睜睜看他拔劍出鞘，绯紅的劍鋒還是花瓣一樣漂亮，然而下半截已經不見，原本好好的一把薔薇劍，現在卻變成了斷劍。

鋒芒收起，燕南飛捧着劍，低落地坐在了角落裡，劍鋒雖折，但露在外面的柄與鞘，依舊是鮮紅的，紅得像沾了血的薔薇，美麗又危險。

一團紅影接近了他，水墨靠在他身邊，清清嗓子開始狡辯，“我不是故意的，但，它……用起來不太稱手，不小心就折斷了……”

她邊說，邊偷偷注意着他的面色，忽聽他歎道，“薔薇雖美，綻放後就要凋零；長劍雖利，用力過後就會折斷。”

劍客的劍本該重逾生命，劍斷即心折，身為薔薇劍的主人，現在自己又該怎樣呢？燕南飛默默苦笑。

水墨悠然含笑，注視着他，安慰道，“薔薇雖然柔弱，卻也有刺；劍雖然斷，可你還活着。我們是活生生的人，既不是任人鞭打的馬兒，也不是毫無神智的武器，脫離樊籠，何必懼怕？”

“你已經做了決定，本該開心不是嗎？我哄哄你！别傷心啦！”她輕輕晃着燕南飛的胳膊。

燕南飛擡眼，無奈道，“這是一柄軟劍，你到底是怎麼用的？”

“真的有點難用……”水墨心虛地打着哈哈，“這不重要啦，當時，”她一指打坐的衛天鷹，“當時是為了攔住他，另一截斷劍還留在牆壁裡，你傷心的話，以後再去上面找回來吧。”

斷劍已失，找回重鑄也虛無缥缈，燕南飛搖頭不語。

衛天鷹卻冷冷睜眼，“當時果然是你。”

水墨也輕輕一笑，向他挑了挑眉毛，“就是我，那又怎樣？”

衛天鷹不喜地看了她一樣，但眼下還需一起同舟共濟，不是記恨那奪命一擊的時候，以後再和她發難……他冷哼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水墨也把嘴一撇，懶得理他。

袁紫霞見狀，帶笑換了個話題，“危急之刻，過去的先放下。關于孔雀翎和黑手，我們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不知燕公子在公子羽麾下，之前可曾聽說過？”

燕南飛沉默搖頭。

袁紫霞微歎，“那看來黑手的五指才是公子羽的真正心腹，他暗中打造出孔雀翎，也隻由五指掌握這個秘密。”

“原本我們覺得，公子羽勢力隻在荊楚一帶的地下，算是好對付，沒想到除了明面上籠絡有各大鄉紳富商、镖局漕幫、乃至江湖豪客，他還建立有黑手這種頂級的殺手組織，這些殺手由他任意指派，讓他高枕無憂。”

“等回報青龍老大，我們也得正視起來了。”

燕南飛面色更沉，眸光冷淡，撫摸着薔薇劍鮮紅的劍鞘，并不說話。

水墨凝望着他，幽幽道，“最黑暗的地方，連影子也會被舍去，就算不背叛，替身這麼久，你也并沒有得到公子羽完全的信任。”

燕南飛自嘲一笑，“真正的我不過是個孤身劍客，除了這把劍，我在他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水墨按住他的手，認真道，“物歸原主，你的劍已經回來了，你也自由了，從今往後，你不需要再算他的什麼，你隻是燕南飛，隻是你自己。”

燕南飛雙目看向虛空，喃喃道，“不錯，我終究還是選了自由，既然選了，就不會再後悔。”

水墨溫柔道，“自由是最可貴的東西，不要害怕，我會幫你——而且，你若能和楚留香交上朋友，他也會幫你的。”

楚留香遠遠地看過來，朗笑道，“燕兄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該是燕兄不嫌棄我才對！”

生命終究要在無常和無奈中燃燒，世間緣生緣起，一次次選擇便注定了際遇，愛情與友情雖然不可捉摸，但在當下，一切都是愉快的。

身處冰冷的密室，燕南飛的心卻感到一陣溫暖，他也不由對楚留香微笑道，“好，有這句話，下次一定請楚兄喝酒，不醉不歸！”

二人一同大笑起來。

但想要徹底銷毀或收回圖譜，并沒有那麼容易。燕南飛很快又透露了另一個消息，附近方圓千裡内的鑄劍師家族，早被公子羽收買。

所以之前水墨一和鑄劍師聯系，他就能立刻得知、找上門來。

而孔雀翎鑄造成形并非一日之功，一定還存在另一份圖譜，隻是不知道是在這處據點，還是另存他處。

“最好能再想個辦法找到它，”楚留香皺起眉，很快又一聲長歎，“但不論如何，我們得先從黑手的包圍下活着出去。”

“若能狠下心，活着出去并不難。”燕南飛默然一會，忽然間道。

“什麼辦法？”水墨驚訝道。

燕南飛隻說了一個字。

“水！”

用水？水攻？衆人紛紛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