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扇古舊的院門,被詐騙的兩人竟有種進了傳銷組織的錯覺。
一群花花綠綠的阿姨湧上來,對着新到的三位男模贊不絕口。
“哎喲妍啊,你孫兒臉真嫩。”
“瞧這個屁股翹的,小夥挺得勁。”
“這娃咋看着那麼不高興呢,來,笑一笑,小帥哥就要陽光點好!”
右邊,傅辰慌張地捂住屁股,左邊,裴顧北勉強擡起唇角,兩人看上去十分命苦。
奸計得逞的季飛揚捂着肚子,笑得快死了,很快腦袋被外婆扇了一巴掌。
“又使壞!讓你給我帶幾個,沒讓你拐騙!”
“沒騙啊。”季飛揚擦掉眼淚,“就是稍微折疊了些重要信息。”
“小騙子。”外婆指他,“快去幫你陳爺爺煮糖水。”
季飛揚接過聖旨,撒腿就要溜,眨眼就被逃脫阿姨調戲的兩位受害者堵住。
“舞蹈比賽?”裴顧北冷笑。
“舞蹈團?”傅辰笑眯眯地攬住他。
傳銷頭子理直氣壯:“全稱是社區中老年舞蹈大賽,我們蝶之夢舞蹈團有問題嗎,沒騙你們啊。”
裴顧北微微一笑:“打死吧。”
傅辰已經低頭在找棍子了。
“爺爺!有刁民要謀害朕!!!”
季飛揚猛地往前一撲,躲在老人身後。
“哎、哎,别燙着。”陳爺爺提着一壺剛煮好的糖水,笑了,“爺爺這有米糕,你們吃不吃啊。”
美食是一切暴力行為的休止符。
三人在樹蔭下排排坐,一口糖水,一口炒米糕,啃得嘎吱響,掉落的米粒和芝麻碎被守株待兔的螞蟻搬走。
“比賽完我請你們吃飯。”季飛揚吊兒郎當地翹着腿,低頭看腳邊移動的小黑線,“其實我們存在感很低,站兩邊給紅花們當綠葉,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
“這輩子也過去了,哈~”傅辰掐着蘭花指。
“……”
“有螞蟻咬你了,突然坐那麼遠。”季飛揚拉住裴顧北,笑嘻嘻道,“害羞就戴墨鏡做酷哥呗,現場都是爺爺奶奶輩,沒人認識我們。”
話音剛落,阿姨們整裝待發,點開藍牙音響。
“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
震耳欲聾的DJ樂震默了樹下的兩個人。
傅辰重重歎口氣:“這首歌,做酷哥?”
哪種酷,二手玫瑰的那種酷嗎?
裴顧北默不吭聲地啃米糕,腳尖偏向大門,吃完就跑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們對廣場舞偏見太重了,看我做個示範!”
季飛揚嗖地起身,聲音歡快:“姨姨們,我來領舞!”
他輕飄飄地飛上台,大大方方往隊伍前列一站,動作絲毫不扭捏敷衍,好像真的是隻熠熠生輝的斑斓蝶。
裴顧北擡頭,眼睛稍稍瞪大了。
長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麼都别有一番風味,他認為自己瘋了,竟然覺得跳廣場舞的男生——非常漂亮。
“好玩吧。”傅辰笑了笑,“他就像個拆不完的禮物盒。”
裴顧北沒答話,隻是借接糖水的動作,稍稍攥緊拳頭,腳尖重新轉回院中。
DJ在耳邊響了三天,想出逃的心已然麻木,裴顧北擡頭,隻見頭頂一條紅色橫幅寫着喜慶的大字:
“第XX屆老街社區舞蹈大賽歡迎您!”
自己是真的瘋了。
如果阿基米德用杠杆,那麼傅辰能用臉皮,一同讓地球坐上跷跷闆。
短短幾分鐘的适應期過後,傅辰立刻背叛組織,舞看看便會,甚至閑得來挑裴顧北的刺。
托他的福,裴顧北感覺自己能站在這裡,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男人骨子裡的好勝欲。
退出就跟輸了一樣。
比賽整的還挺正規,廣場中央臨時搭建一個木台子,像小時候戲班子來表演般熱鬧,雖然看不見幾個年輕人。
全場唯三的少年穿一身黑,像花花蝴蝶的勾邊。
黑色是種低調的顔色,也是種神奇的顔色,它能讓你泯然衆人,還能成為全場焦點。
輪到夢之蝶舞蹈團,蝴蝶和勾邊圍成一團,十幾雙手交疊,然後齊齊看向落單的紅色勾邊。
季飛揚主動出擊,像是怕他跑,十指相扣,用力握緊:“都到這了,别跑啊。”
“完事你讓我喊幾聲哥哥都成。”他眨眨眼睛,呼吸揚起風的尾巴,輕柔掃過裴顧北的耳根,“很劃算吧。”
手心溫度很燙,像要燒起來似的。
“調情呢你倆。”傅辰不爽地啧了聲,分開咬耳朵的兩人。
土嗨的前奏打斷迎面而來的白眼,裴顧北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拽上台的,跳舞純憑肌肉記憶,滿腦子循環播放那句不正經的諾言。
身體很輕,像是要飛起來似的,他竟然開始期待時間流逝地快點,再快點,最好下個動作宣告結束……
突然,手心殘留的餘熱消散地一幹二淨。
裴顧北動作一僵,觀衆中有個熟悉的身影,身形不高,存在感卻超乎常理的強烈。
平常屁股都懶得從那破藤椅上挪一下的書屋老頭,興奮地沖他招了招手,手縫間還有一點猩紅忽閃忽滅。
然後高舉手機,牙花兒都樂出來了:
“小裴啊,好樣的,跳的真好啊!”
想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