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買倆報紙滾去睡大街!睡橋洞!總之别在他跟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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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顧北看着自行車後座的籃筐,沉默須臾,偏頭問:“你想讓我怎麼坐?”
“兩個洞看見沒?一條腿插一個不會?”季飛揚邊說邊拆籃筐,“算了,省的你一屁股坐壞我妹的王座,回頭她又哭。”
他三兩下拆完,卡在車頭,臭着臉道:“快點上來。”
裴顧北抽出一張消毒濕巾,來回擦了三遍,于是輕置玉臀。
自行車沒安後座,兩條杠磨的他屁股疼,不過裴顧北沒說,隻怕說了,季飛揚真騎橋下去,甚至報紙也不給一張。
夜風很涼,少年衣角鼓起一個小包,灌進藏于心底無法述之于口的秘密。
這趟車騎的歪歪扭扭,好在深夜無人,不然最少得撞三個,穿成串打包送回急診室和王小錘做病友。
裴顧北一手抓牢鐵杠子,一手擡臂做格擋,時刻保持最高警惕,就怕撞上牆。
他皺眉道:“你到底會不會騎。”
“裴顧北你丫的……”季飛揚忍了一路,額頭青筋暴起,當即怒罵道,“你吃秤砣長大的吧,那麼重!老子後輪都要被你壓扁了!我不行了,你麻溜滾蛋。”
“不好意思,本人184,68公斤,标準體重。”裴顧北說,“男人不能說不行,好好騎。”
季飛揚咬牙切齒:“騎你大爺!趕明兒我就去撸鐵,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錘爆你的狗頭!”
“草,老子為什麼那麼善良帥氣,為什麼那麼出類拔萃,為什麼那麼喜歡樂于助人!“
三連問把裴顧北幹沉默了。
夠了,沒聽過這般誇自己的。
二十分鐘前,季飛揚找來值夜班的媽媽,讓她幫忙照顧王小錘,然後黑着臉問裴顧北:“附近有賓館,你住哪,我送你過去。”
裴顧北:“沒帶身份證。”
“……”季飛揚深吸一口氣,說,“我找張陪護床。”
裴顧北:“病床都要排隊,陪護床夠用嗎。”
“既然沒床。”他振振有詞,“如果等會有病患要躺椅子休息,他們怎麼辦。”
季飛揚:“。”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畜生那麼有道德呢?
季飛揚含恨蹬車,要不是今晚裴顧北幫他忙了,管他死哪,真完蛋了就直奔煙花店放倆禮炮舉城歡慶。
到坡下時,再給季飛揚吃三頓菠菜也沒勁了,于是猛擰刹車,踹後邊一腳:“下車。”
“你推車。”他指揮道,“我歇會。”
裴顧北看他一眼,上前扶住車頭:“打個光。”
“不是關心你。”他慢慢推着車,“太黑看不清路。”
“嘁,多吃點胡蘿蔔補補吧。”
“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
兩人互嗆着回到小木屋。
季飛揚開門,輕手輕腳地拿了雙拖鞋,用氣音道:“小聲點,我姥和我妹都睡了。”
裴顧北沒有左顧右盼,也沒有詫異屋内環境的破舊,他面色平靜,低頭脫了鞋,用氣音回:“我想洗澡。”
這人怎麼那麼煩呢。
季飛揚啧了聲,不過他也想洗,先前又跑又蹬的,累出一身汗,于是毫不客氣地指揮裴顧北:“過來。”
“去水缸舀半鍋水。”季飛揚撿起幾根木柴,塞進竈台,再随手抽出幾張紙,點燃後扔進去,用燒火棍撥弄着,“等會水燒開了,你搬去屋外廁所洗,動作小些,别把裡邊柴火弄濕了。”
本以為裴顧北不懂,季飛揚才說的那麼細,誰知他完事後還幫自己把火燒得更旺了,俨然是個熟練工。
沒多久,鍋水沸騰,裴顧北倒小半盆水給他,說:“你擦擦就行,傷口别碰水。”
季飛揚錯愕,不禁懷疑到底誰是這屋主人。
裴顧北等了一會,見他不動,于是主動問:“我穿什麼?”
“光着吧你。”
“真光着你又不樂意。”
季飛揚白他一眼,爬上樓給他找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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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城夜夜雞鳴,今晚的雞尤其瘋,像即刻被拖去廚房剁成麻辣雞丁,嚎的能把人天靈蓋劈開般絕望。
季飛揚再一次入睡失敗。
不過本來也沒睡意。
他趴在床上,邊瞪小夜燈邊開始今晚第八十八次後悔:
我到底為什麼要帶這貨回家?
小閣樓很窄,地上隻夠鋪一張床,再往旁邊滾點就得和桌底某神出鬼沒的陰暗生物大眼瞪小眼,所以他再一次和裴顧北同床共枕。
季飛揚别扭極了,又不敢亂動,于是暴躁地開始薅草席,揪出一根咬着玩。
他不動,身邊的人倒是動了動,涼涼道:“你們這兒的雞也007?”[注]
是啊都和我一樣吃仙露不睡覺。
季飛揚:“……你還沒睡?”
“嗯。”裴顧北說,“我也屬雞。”
沒頭沒腦說什麼呢。
季飛揚忍不住換算了下,頓覺不對勁:“你留級幾年了?難怪成績好。”
“……我說的燈,太亮睡不着。”
難怪語文考88。
裴顧北本想問有沒有眼罩,轉念又想一個怕黑的人戴哪門子眼罩,幹脆自己擡手擋光。
他的T恤衫跟随動作往上跑,露出半截腰,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了:“你有沒有不露肚子的衣服。”
“有,裙子穿嗎。”
“那還是童裝好點。”
“再叨叨裸奔。”
身邊真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季飛揚迅速轉頭,臉打的啪啪響:“你要敢脫衣服,我就把你那啥剁了喂雞——”
裴顧北的手從蓋住肚臍眼的被子邊移開,沒有一點要斷子絕孫的慌亂。
他神色淡然:“終于肯回頭了?”
季飛揚:“……”
他又迅速轉回去裝死。
“聊聊吧。”裴顧北輕聲道,“先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和好嗎?季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