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一個姑娘家趴在臭男人懷裡就很優雅嗎!
裴顧北看看快尴尬暴走的季飛揚,又看看季泱,人生頭回明白什麼叫手足無措。
手機架在桌上,遠在肯尼亞的爸媽觀望全程,欣賞自家兒子僵硬的側臉,快笑瘋了。
最尴尬的時刻,燒烤攤老闆端着三大盤燒烤風風火火走來,連聲商量也沒有,轉頭又風風火火地離去,把兩人的退路用水泥填堵再焊死三面不鏽鋼。
“你就讓人家坐嘛,别那麼小氣。”林奈揶揄道,“你是北北同學吧?”
季飛揚才注意到手機,幹笑了聲:“阿姨好。”
“嗨!”林奈湊近鏡頭,感歎道,“天呐老公,好久沒見到這麼正宗的亞洲小帥哥了,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季飛揚。”季飛揚拍拍季泱的頭,後者好奇地盯着手機看,嘟囔道,“黑黑的……”
“童言無忌。”季飛揚一把捂住季泱的嘴,“這是我妹妹,不好意思見笑了。”
“沒事沒事,兄妹倆都長這麼可愛!别害羞,坐啊,北北往邊兒讓讓。”
裴顧北:“……”
季飛揚沒忍住看了眼裴顧北,心想好活潑的父母,好悶騷的兒子,膚色也不太像……真是一家人麼?
裴顧北讓出過道,于是季泱拖着小凳子,一屁股坐在裴顧北的右手邊,完了沖他萌萌一笑。
親哥牙都要咬碎了。
坐外邊擋路,他隻能坐對面,低聲說:“我們吃完馬上走。”
“嗯。”裴顧北低頭嚼西瓜粒。
季飛揚拆開兩隻筷子,此人本領不亞于貝爺,貝爺是啥都能吃,他是誰都能唠。
沒一會兒,就和裴顧北父母唠熟了,嘴叭叭講,手不忘剔肉,堆在錫紙上讓季泱用筷子夾。
桌子小,他盡量克制動作幅度,避免碰到裴顧北。
季泱邊夾肉吃,邊眼巴巴地望着那碗四果湯。
裴顧北被盯得不自在,說:“想吃?”
季泱點頭。
裴顧北起身,季飛揚習慣性抓住他的衣角,又尴尬地松開了:“别給她買,晚上會鬧肚子。”
“哦。”裴顧北又坐下了,“你哥哥不讓買。”
就你長嘴了,還告狀。
季飛揚瞪他。
裴爸裴媽給兒子講世界見聞從來得不到回應,難得有個捧哏,聊得更起勁,季飛揚忙的燒烤都吃不上幾口,裴顧北看他都累。
話題不知何時從野生動物又牽拉回夜宵三人組,林奈說:“揚揚,你跟阿姨說說,北北做啥了,我可沒見過哪個小朋友那麼喜歡他,向來碰見就跑,白臉僧面猴都沒他可怕。”
裴顧北:“……”
季飛揚默默點開百度,看着跳出來的圖片不說話了。
倒也不至于那麼可怕。
他得出結論,是親媽。
“因為!”季泱突然跳起來,原地轉了一個圈,“叔叔阿姨你們看,圓圓的裙子漂亮吧,我哥哥和帥哥哥一起做的哦。”
放屁!
季飛揚内心嘶吼,都是你哥我一個人辛辛苦苦熬的!
“哇。”夫妻倆驚訝,“好漂亮!揚揚你手好巧,北北就……”
裴顧北放下湯勺,說:“我做精神上的鼓勵。”
其餘三人:“?”
還能把沒幹活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裴顧北:“聊夠久了吧,我挂了。”
林奈:“不要啊啊我還想再聊會——”
不顧媽媽的撒嬌打滾,裴顧北無情摁下挂斷鍵。
四果湯見了底,他收拾好垃圾,說:“我走了。”
季飛揚敷衍地揮揮手,然而裴顧北剛起身,就被一隻小小的手拽住衣角。
“帥哥哥。”季泱遞給他一隻竹簽,“圓圓請你吃燒烤,你等等哥哥。”
兩個大人滿臉問号地看着她。
季飛揚牙疼:“圓圓,人家可能有事,你别耽誤他。”
“可是……”季泱說,“哥哥怕黑,姥姥家黑黑的,你們是好朋友,帥哥哥就應該保護哥哥回家呀。”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季飛揚:“……”
“我跟你哥……”裴顧北在季泱的大眼攻勢下說不出口,猶豫後重新坐下,“知道了。”
他小口咬掉一片肉,似乎味道還湊合,于是慢條斯理地吃完,再開一盤水果忍者,竟真坐着等起來。
季泱高興了,繼續低頭啃烤玉米。
自那天起,兩人再沒說過話,哪怕處在一個空間下,也互相當對方是空氣,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季飛揚想了三天,實在不懂裴顧北的想法。
他承認,醫務室那會情緒上頭沒說清楚,但誰他媽知道龍溪不署名啊,又誰他媽知道裴顧北真能接受男人給他寫情書啊。
季飛揚喝了一口冰水,涼涼地想,不會覺得惡心嗎?
烤串明明很好吃,他卻覺得沒勁。
心裡其實有那麼一點點點的難過,好不容易重新有些起色的關系,不至于為這等破事全毀了。
收到情書之後過了幾天?那幾天裴顧北怎麼看他?跟gay同床同枕時又在想什麼……無數問題從腦中劃過,季飛揚光一想想,就遍體生寒。
水瓶裡波紋蕩漾,像噴泉眼蕩開的弧度。
他仿佛又置身于那座别墅,驚蟄的夜風寒冷徹骨,與風一同的低吼幾乎要将他溺斃——
“老子就是喜歡你怎麼了!你告訴我,喜歡有錯嗎!”
恐懼像别墅花園裡帶刺的薔薇藤,纏繞他的呼吸,尖刺深紮皮下血管,密密往裡灌入毒。
季飛揚拿簽子的手都在抖。
他很生氣,但氣不全出自裴顧北,更多是自己。
氣自己為什麼要在那件事之後惡意揣測男生間的關系,
氣自己為什麼不能在聽到情書誤會時笑着打趣“我又不喜歡男的”,
氣自己為什麼矛盾爆發後要麼選擇逃避,要麼無法像以前那樣幹脆斬斷關聯。
氣的東西太多了,季飛揚突然很累很累,看着三大盤燒烤悲哀地想,完了,吃東西調解也沒用了,他不會壞掉吧。
兩人間氣氛詭異到連四歲的季泱都看出來了。
小姑娘左看看,又瞧瞧,心中忽然有個模糊的答案。
“哥哥,你們是不是——”
季泱眨巴大眼睛。
“離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