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夜晚，季塵禹各種法子都試過了，始終無法入眠。

是夜，他睜眼躺床上，眼尾猩紅，終于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這毛病，隻有付茉苒能治。

定是付茉苒讓他睡了個好覺，讓他流連不知返，影響到了他，就像人依賴一樣東西，便非那樣東西不可，其他都不能替代。

“阿正，去把付茉苒叫過來。”他決定驗證一遍猜想。

茉苒到時，季塵禹不在羅漢榻上，看了看卧房，卧房錦帳合攏，隐隐看到個人影平躺在床上。

“大人？”茉苒小聲喊了他一聲。

無人回應。

茉苒心生疑慮，躊躇片刻，輕輕走了過去。

“大人？”她再喊了一聲，依舊沒人回她。

茉苒指尖動了動，擡手掀開錦帳，隻見季塵禹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茉苒心下一提，俯身去探他的鼻息，有氣出。

不知道為什麼松了口氣，事後覺得好笑，季塵禹怎麼可能會死。

茉苒等了一會，見季塵禹沒有要醒來的樣子，便離開了。

翌日，季塵禹睜開眼，沒有立即起身，他已經連續幾日沒睡過好覺了，正想着付茉苒昨夜是怎麼讓他睡過去的。

剛起來腦子糊塗，才想起昨夜壓根沒見到她人。

可...他怎麼睡過去的？？？

季塵禹想半天沒想明白緣由。

對此一樣困惑的還有茉苒，也想不通季塵禹都睡着了，為何還要将她喊過去。

聽江小福說，他前幾日找了幾個人深夜到院子去，一問才知，是找人過去哄他睡覺的。

茉苒着實擔憂了好幾日，直到季塵禹再次把她叫過去，才總算稍稍安心了些。

可她過去完全沒發揮任何作用，反倒回來後一整夜睡不着，一直琢磨着季塵禹此舉何解。

“哎，累死我了。”蓉葉扶着腰，一臉疲憊地挨着茉苒坐下，“我怎麼感覺我做什麼都沒勁兒呢。”

茉苒探出手，“我給你瞧瞧。”

“就等你這句話。”從茉苒給她治好了腫痛，蓉葉但凡有點大小痛，都要找茉苒給她看看。

茉苒把完脈，笑了笑，“沒什麼大礙，隻是有點氣血不足。”

蓉葉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不當一回事，“還好不是什麼大病，不然又得花銀子。”

臨近年關，娘子們的工錢全都拿家裡去了，兜裡沒幾個錢，若這個時候得病，痛也要忍着。

茉苒笑笑，“倒不用花錢，讓方娘子叫廚房做些饅頭，一天吃上兩個，再加上——”

蓉葉一聽饅頭，直接打斷了她，“吃饅頭？難不成饅頭這玩意還能補氣血？”

茉苒點頭道：“饅頭由小麥而制，屬純陽之物，有健脾的效果，而脾主運化，脾胃好了，氣血自然就會上來。”

“那可太好了，”蓉葉欣喜道，“茉苒，認識你就是好，這不省了一大筆錢！”

茉苒趁勢掏出她的《女科心鑒》初版，翻開一頁，“我在這本書記載了許多簡單好用的法子，不僅有女病方面的經典經方，還有女科的調養以及保養法子，得空你瞧瞧，說不定就有适合你的。”

蓉葉笑呵呵的臉色瞬變，推開了書，“我的好茉苒，我不識字啊。”

茉苒像被人劈成了兩半，眼神從期盼到呆滞，半晌回不過神。

“茉苒？”蓉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傻了啊。”

茉苒眨眨眼，默默将《女科心鑒》收回，有些低落，但眸光很快又燃起了光亮，“蓉葉，我教你識字吧！”

蓉葉：“......”

“好茉苒，乖，别折騰姐姐了，”蓉葉拍着她手背，“小姐得喂奶了吧，我去看一眼哈。”

她走得急促，沒有一絲留戀。

茉苒氣餒，肩膀無力地耷拉着，她怎麼能把這茬給忘了。

紀國如今慢慢好起來了，可也沒好多少年，尋常人家不識字的占多數，而其中又以女子居多，想要找到一個識字的，怕是難。

茉苒神色黯淡，想了想，随即去了廚房。

她第一次來，摸不清路，半道問了幾個府中的下人才找着路，站在廚房門口，暗暗感歎了一番。

公主府的廚房，當真是與衆不同。

修得跟宮殿一樣，紅牆筒瓦，四合院落，内有葷區、素區、點心區，外有家禽、時蔬、百草園，七星竈台、釜銅鼎甑、琉璃白玉食器，看得人眼花缭亂。

季塵禹的書房雖也擺着各色奇珍異寶，可都帶着點文人雅士的淡然，低調含蓄，但廚房一眼望過去，哪哪都顯奢侈豪華。

茉苒平日裡除了院子便是書房，從未踏足過其他地方，今日一見，才算是對公主府開了眼。

“哪個院的？來這麼早作甚？”一胖墩廚子熱情搭話，聲音嘹亮，“菜還沒備好，還是說你想吃什麼？”

茉苒立即走上前，“我想做些饅頭。”

“得，等會我給你做。”

“我自己做就行。”她想做的饅頭不是普通饅頭，而且還是第一次做，擔心反複嘗試，會把廚子給整煩了，“師傅，食材在哪？”

“饅頭而已，我很快就能幫你做好，我來做吧，你去外面等着。”廚子執意要自己做。

“也行。”茉苒不擅廚藝，有人幫忙，她樂得自在，“師傅，我還要在饅頭裡面加紅棗、桂圓，一種是磨碎往裡加，另一種是磨成粉與面粉一道往裡加，這樣可行？”

饅頭養脾胃，加些補氣血之物，效果應當會不錯。

“這是什麼做法啊？”廚子一臉懵懂，他做了這麼多年大廚，還沒見過這種做法，饅頭就是饅頭，加上紅棗桂圓，那不是就成糕點了嗎？

茉苒一哂，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做法，隻是突然有了這麼個想法罷了。

娘子們不識字，也不願意學認字，沒關系，她還有另一種法子——口口相傳。

隻要能做出實惠好用的饅頭出來，娘子們吃了有效果，自然就想學，以後再覺得氣血虛，自己在家便能做。

“師傅，這樣吧，你主刀，我給你打下手。”茉苒道，“咱們一道研究，如何？”

“好啊，不過我得準備午膳，等午時過後得空了咱再一起。”

茉苒早就按耐不住想把饅頭做出來了，哪裡還等得到午時，“你先忙吧，我做一小個試試看。”

廚子：“成，我也順道看看你做要做個什麼玩意出來。”

廚子給茉苒指了食材區，茉苒拿上碗盆就過去了，裝上一大碗面粉，還有紅棗桂圓，看到旁邊有沙糖，眸子一亮，拿了兩塊。

茉苒甚少下廚，食材拿到手，第一步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還是周秋告訴她要先和面。

周秋便是适才與她閑扯的廚子，他手裡切菜的速度極快，眼睛卻可以一直看着茉苒，但凡茉苒有出錯的地方，他便開口指正。

一番折騰下來，茉苒做的第一個饅頭成型了——紅棗桂圓碎饅頭，顧名思義，便是将紅棗與桂圓切碎，然後融合到面團裡去。

第二個饅頭，沙糖饅頭，先将沙糖融化，随即放在面團中。

接下來便是蒸饅頭，是成是敗，便看這步了。

“做法不難，和糕點差不多，”周秋還以為是多難的工序呢，結果一看，太簡單了，壓根不值得他花時間去研究，不過花樣倒是新鮮，就看味道如何了。

廚房裡的其他廚子同樣新奇，都在好奇蒸出來的是什麼味道。

一廚子過來瞄了兩眼，“快蒸上吧，有周大師傅的助力，保證松軟勁道。”

茉苒忍不住發笑，“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