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和星星能讓人聯想到神秘和希望,但幹燥的泥土比它們的光芒先一步落在身上時,韋德隻感受到了絕望。
卡梅倫沒有繼承他母親的天賦,所以将簡單的土坑挖得非常不像樣子。同時,他還不會很好地使用鏟子,以緻于他挖得很慢。等到将韋德丢進坑裡時,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于是,他蹲在坑邊,一鏟一鏟地泥土填回坑裡。
韋德接連吃了幾口泥土後,終于丢掉了貴族的氣節,他吃力地移着幾乎無法動彈的身體,然後惡狠狠地、斷斷續續地說道:“卡梅倫!咳、咳,呸……别忘了我是你父親!你這個連蛇都不如的惡魔,别忘了,你的一切是誰給帶來的!”
卡梅倫将一鏟泥土抛到韋德身上,末了似乎不滿意,又重新挖了一鏟。
“誰帶來的?”卡梅倫停下來,蹲在坑前,整個人離韋德非常近,“你還記得我的母親是哪裡的嗎?布朗先生。”
“霍華德家族……二十年前,誰的财富能比過它?你以為沒有她,沒有她帶來的财物,布朗家算得上什麼?”
卡梅倫繼續填着土。
逐漸堆積上來的泥開始覆到韋德的鼻子旁,韋德不再叫罵,而是忽然放軟了語氣,“我沒做錯什麼……我一直對你很好啊,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了你。卡梅倫,你不能這樣對你的父親,不能……”
韋德的聲音慢慢被泥土淹沒。
卡梅倫将鐵鏟丢到一邊。
他的母親是哪裡的呢?他好像也有點忘記了。
有細雨,有微風,還有玫瑰盛開的地方。
大概。
伊薩在夜色中趕到布朗家的廢棄玫瑰園時,隻看到了發紅刺眼的火光。他稍微靠近一些,就被火焰熏得睜不開眼,他的手臂也被燙得紅了一片。
索菲亞将他往後拖了拖。
荒廢的玫瑰園中其實還長着許多花苞細小的玫瑰,花叢中也開了許多不夠鮮豔和漂亮的玫瑰的花。火焰卻将它們映得像生長在最肥沃的土壤裡的花朵,甚至比那些被精心照顧過的花朵還要好看。烈酒和其他東西燃燒後一起逸出的味道更加讓人無法忍受。
看着慘烈又讓人害怕。
但伊薩看着越燃越旺的火,卻對火中的人升不起任何的同情,隻覺得憤怒,一陣無來由的憤怒。
大火燒了兩個多小時,将疊起來的、容易點燃的羊毛和其他布料全部燒盡,留下黑色的灰燼。處在火焰中心的人也變作了這些東西的一部分。
伊薩讓人将未全部熄滅的火苗打滅,然後他們在一個新挖的大坑裡發現了死去多時的韋德。
布朗家的後院同樣讓人觸目驚心,負責清理那片區域的衛隊成員也許這輩子都不會見過這麼多的、幾乎都變作了白骨的屍體。
因為它們的身份幾乎無法辨認,伊薩隻得将這些白骨都葬在了特别劃出的地方。
他在布朗家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受傷的信鴿,他發給索菲亞的最後一封信多半被卡梅倫截了下來。
知道卡梅倫的死法後,剛被救出來的沃爾特精神更加差勁了,他拒絕再住在這個空蕩蕩的大宅子裡。那個與伊薩聯系的“布朗夫人”非常支持沃爾特的決定,同時,她還告訴伊薩,她和沃爾特不會要一分布朗家的财産,并希望伊薩可以幫忙處置它們。
伊薩将這些财産的大部分都分給了那些女兒失蹤的家庭,還有剩下的一點為死去的、無辜的女仆重新修了一個安靜的墓地。
後面,他在“布朗夫人”的信封裡發現了一張粘着的紙。
紙上講了一個喜歡玫瑰花的女孩的故事。
女孩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她生的很美麗,喜歡種花。她和另一個家族的小姐成了好朋友,但那個小姐不止她一個好朋友,有時她會默默地、安靜地看着那個小姐出去和别人玩。
由于她的家庭複雜且強大,她成年後被看管得很嚴。後面,她的家庭遇到一些變故,但想要和她聯姻的人還是多得數不清。
作為事件中心的她,随便選了一個對她笑了的一個小貴族。她遠離的家鄉,卻沒有得到幸福。
她選的人是個人面獸心的家夥。她精心培養的玫瑰園變成了她葬身的地方。
或許她的孩子瞧見了可怕的一幕,總之最後她的孩子也成了惡魔。
對了,這個女孩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科伊瓦夏。
故事的最後就有一些俗套了,犯下惡行的人好好活着,又娶了一個新的妻子,這樣,在外人看來,一切都沒有變化。
伊薩将這張從信封上拆出的紙夾在了那本在地下室發現的手冊裡,然後将它一起放在了另一個新起的墳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