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以來,雲連主動聯系過他幾次,不過都是簡短的寒暄語,直到昨天下午突然要走了《十二克拉的回響》的鋼琴譜。
晚上就收到雲連發來的一段視頻。
空白:很意外,看過幾遍就很上手了。
[羊]:你的話,正常。
陸青羊點開那段視頻,鋼琴還原封不動的擺放在樓梯轉角處,琉璃的月光從大落地窗折射進來。
雲連穿着一身幹練的軍裝坐在上面,與鋼琴融入不覺得突兀,很神聖的畫面。
他表情難得舒緩,指尖在琴鍵上周旋,24個琴音不停交換,相互纏繞。
隻是這個視角是人躺在地上拍的,直到視頻的最後,一雙機械手伸了出來了,對着空氣比了個OK的手勢。
[羊]:是小餅拍的嗎。
空白:嗯,它偷拍的。
很默契的沒有拆穿。
[羊]:那它很會卡時間拍。
空白:替它謝謝你。
陸青羊默默點了保存。
空白:過幾天我要出趟國,去做個考察,軍隊已經批假了,時間差會倒過來,不一定能及時回複你。
[羊]:沒事,不一定會給你發。
那晚,陸青羊把那段視頻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陸青檸就在旁邊聽了很多次,最後受不了,直接去睡沙發了。
清明将至,陸青羊提前買好了祭品。
當天清晨,天還未完全亮,兄弟二人驅車來到一座公墓。
看守墓園大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他總喜歡拿抹布去擦拭那些長久沒有人來祭奠的墓碑。
進了門,陸青羊親切的和他打了聲招呼。“李爺爺好。”
老人家拖着年邁的身子,和藹的笑着,說:“你們倆又來這麼早呀。”
兩人走了幾分鐘,在兩座并排的墓碑前駐足。
“爸,媽,我們來看你們了。”
陸青檸表情很沉悶,他低着頭把花放到了其中一座墓碑前。陸青羊把花放下後,用擦布把石碑擦的锃亮,在上香時,濃煙熏進了眼睛裡。
再也憋不住哭了出來,他聲音哽咽沒有把停下手上的動作。
陸青檸跪下,把石闆上的灰拍掉,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可淚珠還是沿着臉頰徑直流下,波濤洶湧的情緒蔓延至掌心,溫熱的水珠打濕了白色襯衫。
兄弟二人哭的泣不成聲,每年隻有在這一刻,才能沒有負擔的展示自己的脆弱。
他們相依為命至今,也曾在深夜偷偷思念雙親而流淚,都怕對方傷心,一直把這種感情強壓在心底。
今天終于不用忍耐了,把一年來所經曆的磨難哭出來,如釋重負。
多年前A73實驗區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爆炸導緻傷亡無數,研發的緻命藥物也随着火藥一起燃爆,現場不堪入目,人心惶惶。
藥物研究團隊的主心骨是一對恩愛的夫婦,他們對這份工作勤勤懇懇,每天24小時都待在裡面,生活節約低調。
裡面的員工也是認識了十幾年的,早已把大家都當成了家人。
警察把A73研究院封鎖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沒有一點進展,隻在東南西各個角落發現了被人安裝的定時炸彈,除此之外還是沒有查到兇手是誰,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陸青羊抱着年幼的弟弟哭的撕心裂肺,他們跪在法院外抗議不公,爆炸中幸存的員工紛紛為他們捐款,每逢過節都會打個電話問問最近情況。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讓當時隻有15歲的陸青羊承擔了養家的責任,在靠着卡裡剩餘的80多萬度過了一年後又出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
陸青羊考上了本爾高中,一年學雜費30多萬,足以把還在上學的兩個人吃空。
在那之後,他到處留意兼職,那時每年還可以領遺屬困難補助,到後面成年賺錢多了就沒有了。
在待了一個小時後,頂着腫脹的眼睛收拾好了一切,他們把想對父母說的話寫到了一張紙上,最後再燒掉。
離開時,身後又來了一個人,是個中年男人,臉上挂滿胡渣,看起來很憔悴。
陸青羊一眼就認出那個人是誰。“劉叔叔?”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劉烨才擡起頭,他的黑眼圈很重,狀态很不好。
男人遲疑了片刻,大腦急速運轉,終于變得有點血色。“你是小羊!都長這麼大了。”看了看旁邊在揉眼睛的陸青檸。“這是小檸吧,模樣一點都沒變,你們這些年還好吧。”
劉烨是小時候經常接濟他們的人,是父母生前很要好的朋友,當年A73研究院重修,仍有一部分員工堅持留了下來,劉烨承受不住失去摯友的痛苦去了國外,這個月才回來。
“劉叔好久不見了,你也還好嗎?”
劉烨自顧自的把手中的花籃放在兩束百合花與康乃馨的旁邊,虔誠的拜了三拜。
他起身,回答陸青羊的問題。“國外的任務不比國内輕啊。”
“這次考慮回國待多久呢。”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這麼多年,該勸自己放下了,東躲西藏這麼多年都沒有時間來看看他們。”
對于那場意外,劉烨一直心中有愧,覺得對不起隊長,應該勸他們早些回家休息,所以在他們死後便加倍的對這對遺孤好。
始于愧疚之心,覺得自己沒有臉再留在這裡。
“我身體也不行了,幹脆再幹個幾年就退休了。”
陸青羊臉上露出說不出的情緒,他内心極其感謝這個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的人,可面對他的窘迫,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劉叔,我搬家了,現在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不用擔心我們了。”
雙方道過别,劉烨拿出一瓶酒,坐在墓前邊喝邊說起話來。
他神色微醺,臉變得通紅,自言自語道:“老陸,小夏,他們長大了,你們在天有靈,多幫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