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排排坐變成了四個人,沈舒年覺得本就難以下咽的飯更沒法吃了。
沈舒年臉頰鼓鼓的,嘴裡還塞着飯,沒忍住歎了口氣。
好想逃,來個電話吧,就算是推銷電話她現在都能跟對方唠起來。
沈舒年在心裡這樣嘀咕,結果下一秒真還就有電話打進來了。
看都沒看備注,沈舒年噌一下站起來,指了指手機,臉上抱歉心裡竊喜,“接個電話。”
她趕忙走開,邊走邊接起電話,“喂,你好。”
“舒年。”
低沉渾厚的聲音從傳聲筒到達沈舒年耳裡,久違但熟悉。
腳步一頓,沈舒年快速收拾好情緒,“爸。”
祁聲和兩個男人一起望向沈舒年的背影,三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孩。
蘇起不知什麼時候也坐過來了,學着那三人的樣子撐着下巴也朝前望過去。
沒過兩秒就問,“你們都看小沈幹啥呢?跟望妻石一樣。”
三道視線齊刷刷射過來,蘇起吓一跳,“幹嘛這麼看着我?”
明明是那樣熱的天氣,沈舒年卻感覺手腳冰涼。
聽到對方的話,沈舒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拳頭捏得死緊,“我不去。”
對方也依舊溫文爾雅,絲毫沒有因為被拒絕就感到惱怒,因為那不是跟沈舒年商量,隻是告知對方而已,“雲錦聽瀾,明晚七點半,我讓人來接你。”
沈舒年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呼吸急促,态度強硬,“我說,我不去。”
“沈舒年,我沒有在跟你商量,你不去我自會有辦法,但是不會太好看。”
對方顯然是坐高位坐得太久,隻覺得沈舒年是在小打小鬧,但也足夠引起他的不滿。
明明是父女,卻跟上下級一樣,而且是隔着天塹,永遠都讓沈舒年夠不到。
沈舒年手無力地從耳邊滑落,她低頭靠在身旁的牆上。
她又這樣了,無法反抗,無法逃脫。
對方永遠有拿捏自己的東西,但她的拒絕在他們眼裡就是無理取鬧,不知好歹。
為什麼強勢又專制的父母會生出她這樣優柔寡斷、軟弱無能的孩子呢?
也怪不得,她兩邊都讨不到好處,怪不得沒人要她。
沈舒年擡頭看着萬裡無雲的藍天,明明是那樣的明媚,但對沈舒年來說就像是一座牢籠,看似很大,給她足夠的生存空間,但她卻被死死壓住,隻能逆來順受,苟延殘喘。
胃裡翻騰,沈舒年捂住肚子慢慢蹲下去,額頭冒出冷汗,臉色煞白。
“小年年!”
沈舒年在聽到這聲焦急的呼喚中倒在地上,陷入無盡的黑暗,感官盡失。
救救我吧……
……
“阿年,起床啦。”
沈舒年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像是冬日躺在沙灘上曬太陽那種舒服,舒服到她不想睜開眼睛。
臉頰感受到粗糙的觸感,耳邊是輕聲又和藹的聲音,“不想吃奶奶做的糖醋小排了嗎?”
奶奶……
沈舒年睜開眼睛,不是在海灘,是在奶奶的小院子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奶奶就在眼前,和沈舒年存着的那張泛黃的照片裡的奶奶一模一樣,眼淚瞬間決堤,她一下撲到對方懷裡,聞着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聲音哽咽,“奶奶,我好想你……”
布滿褶皺的手輕撫在沈舒年頭頂上,一下一下摸着,“奶奶也想阿年。”
沈舒年無法停止哭泣,因為隻有在奶奶這裡,她才能真的哭出來。
胃突然一抽,沈舒年趴在奶奶肩膀上撒嬌,“奶奶,我餓了。”
“知道呢,剛剛奶奶就叫你起來吃飯呢。”
奶奶松開手,放在沈舒年肩頭,“走吧,奶奶今天做的都是阿年愛吃的,好久都沒來看奶奶了呢。”
沈舒年又要哭出來,“對不起奶奶……對不起……”
奶奶将她臉上的淚水擦幹,搖了搖頭說,“奶奶不會怪阿年,隻要阿年過得開心幸福,奶奶就幸福。”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沈舒年兩手擦幹淚水,挽着奶奶的手臂,嘴邊漾起笑,“走,吃飯,好想吃奶奶做的小排骨呢。”
奶奶養了隻狗,跟扯扯長得很像,趴在兩人腳邊,時不時動動鼻子聞沈舒年。
奶奶笑着說,“我們小黃要記得阿年的味道,以後替奶奶照顧好阿年。”
不想用眼淚拌飯,沈舒年強忍住不再流淚,她要笑,要讓奶奶放心。
可是為什麼她的笑裡總是帶着苦澀呢?我的阿年過得不好。
奶奶一臉無奈又心疼。
吃完飯沈舒年跟奶奶躺在院子裡,這裡不是炎熱的夏天,像是四季如春一樣,奶奶種的栀子花開得正好。
小時候沈舒年喜歡這個味道,奶奶就說給她種,但不知道為什麼始終都沒種出來。
于是沈舒年摘下兩朵,一朵挂在奶奶耳邊,一朵挂在自己耳邊。
奶奶笑呵呵說,“配我們阿年正好呢,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