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他猜對了,不過确實是因為有正事。
楚謙闊知道她為加入首都國際音樂團準備很久了,聽完她講話,即刻便答應:“好,我讓司機來接你,乖寶你再坐十來分鐘下去,記得穿外套,外面冷。”
楚徽宜點點頭,打算再去和陳書言說聲再見差不多就去等電梯,于是和面前幾位長輩擺擺手告辭。
江太太挽着丈夫的手臂,笑着和楚徽宜說再見,目送年輕姑娘離開的背影,低頭看了眼時間。
見快到吃飯的點兒,她退半步站在兒子身邊,讓他低頭,在其耳邊低語:“藍恒那邊的負責人到了沒?”
“在機場接到人了,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到,”江衍景回,“我剛已經讓二樓餐廳的包間準備着了。”
藍恒是江氏度假村項目的最大合作方,外企,先前約好了今天雙方見面詳談,恰巧今上午江總一家在長明國際出席峰會,索性就将聚餐地點定在這兒。
江太太點頭,想起另一個人,眸間閃過一絲不明情緒。
“江屹呢?”她淡聲問。
江衍景滑動手機屏幕的指尖稍頓,很快神色如常,平和地回答,“在路上,也快到了。”
“不是讓他處理完那邊的事早點過來麼,”江太太眉間已有不悅,“人藍恒點名要見他,别到點兒了給我掉鍊子。”
提到南城度假村,江太太心裡就有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這項目是江氏目前的重心,前期立項時就已耗費公司不少心血,考慮到未來會在國外延伸連鎖項目,若是能和國際上文旅這塊兒的行家藍恒合作,許多事推進起來會事半功倍。藍恒意向不錯,隻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讓江屹做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江屹在國外分部這幾年,曾與藍恒有過很愉快的合作。
藍恒的可替性太小,另尋他家的風險和損失實在不劃算。
可當初立項時,江太太絕沒想過要給别人做嫁衣。
周圍還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她收斂情緒,維持着面色平靜,隻甩了江衍景一句話,“催他快點兒。”
電話鈴在車内突兀響起。
副駕駛位上的助理接通,和電話簡單溝通兩句,結束通話。
“小江總,”助理轉過身,“是江總那邊打來的,在催。”
車後座,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面容淡漠清冷,聞言擡眸,淡淡嗯了聲。
助理看了眼導航,嘀咕,“還有三兩分鐘就到了,催什麼催,明明是江太太把法務糾紛那事兒臨時推給您,不然我們也不會現在才脫身...不想讓您去,又怕您真的不去,她可真矛盾。”
江屹眼裡沒什麼情緒,勾了下唇,很輕地笑了笑。
助理因小江總這一笑噤了聲。
雖然知道這不是沖他,而且這笑短促得根本沒洩露幾分情緒,可還是讓人體會到一種淩冽的冷感。
助理望着車窗外悄然呼出一口氣。
也是,反正他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有的是能力應付。
汽車很快停在了長明國際門口。
待江屹下了車,助理跟在他身後半步,往門口走去。
剛好在這個時候助理收到公司那邊糾紛順利解決的消息。
“小江總,法務那邊沒問題了,就等您最終簽個字,待會兒看這邊要談到什麼,我先讓秘書放您辦公桌上了...小江總?”
助理走着走着,察覺到上司停了腳步。
他目光從手機移開,疑惑擡頭,順着江屹的目光望去。
十幾米外,長明國際的旋轉門旁站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輕姑娘。
她穿着淺紫色禮服,花苞頭盤發,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修長的天鵝頸,耳垂綴着的兩顆珍珠襯得更加溫柔高貴。
這個天正倒春寒,即使她披了件外套,還是略微單薄。
楚徽宜回複着微信的消息,點了發送後,打了個小小的冷抖,裹緊毛絨外套。
是王叔說他還有兩分鐘到,她才出來的...要不,還是回大廳坐會兒吧。
她剛側了個身,餘光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人。
隔着料峭春風,楚徽宜和江屹對上目光。
男人身形挺拔,黑色西裝放大了他周身沉郁的氣質,讓人産生一種冷冽疏離之感。
他、他的眉眼。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楚徽宜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和陳書言談論的那個少年,而腦海裡關于他模糊的五官,奇妙地和眼前這人嵌合,變得愈發清晰......
楚徽宜微微睜大眼。
她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測,可如果真的是,她又想起陳書言的話。
——他不好相處,最好離他遠點。
正在楚徽宜怔忡之際,助理也在納悶兒,小江總怎麼一動不動的,這樣的狀态實在少見。
他忽地一拍腦門,心想小江總剛從國外回來,京市這一圈子裡的人肯定好多都不認識了,眼下一定是沒認出這位小姐來。
“小江總,”他特慶幸自己提前對未來可能遇到的人際關系做了功課,“這位是明輝集團楚董的千金...”
江屹注視着眼前的人,打斷:“我知道。”
隔得不遠,楚徽宜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既然都面對面碰上了,打個招呼而已,也是基本的禮節。
正想着,她又聽見那位助理似乎在和她說話:“楚小姐好,這是我們小江總...”
楚徽宜重新擡起頭,望向江屹,輕輕點頭,“小江總好。”
江屹漆黑眼底裡的波動難察,隻見喉頭輕滾。
良久,他低低開口。
“楚小姐,幸會。”
沉澈的聲線帶着細微的顆粒感,随風溢入耳,莫名地,牽引着心髒也産生幾分癢意。
他的目光深邃難測,如沉雪壓枝頭,楚徽宜望進他的眼,隻覺分量愈重。這重量讓細細的枝頭折了,她也顫着睫移開視線,感受到簌簌落雪墜在了心弦。
這感覺很奇怪...是錯覺嗎。
他們明明沒見過幾面。
江屹捕捉到了她的不自然。
身側的手微微收緊幾分,他淡淡垂眼。
再擡頭,黑眸裡情緒已然收斂。
他邁腿往前走。
在進入旋轉門的前一秒,他與她擦肩而過。
江屹剛聞到她身上雨打栀子似的清香,香味便飄遠了。
是她往邊上挪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