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年6月15日,離喪屍大規模出現還有不到十天。
東區,是東佳林國最為落後的一個分區,地域遼闊,卻土壤貧瘠,人煙稀少,常住人口不過隻有一百五十多萬人。在這裡見不到碧綠的林木,也難見到各色鮮花,除了土豆和辣椒等耐旱作物外,很少莊稼能在這裡生長,也正因如此,東區的經濟落後,不被國家重視,近一百年才有人員陸續進入,而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隻能常年與風沙作伴,與枯草為侶。
生活在東區的人們不安,他們的生活整日被陰霾籠罩,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也隻不過能勉強維持溫飽,短短的一生好像一下就看到了頭,似乎沒有什麼對生活的希望。
但哪怕在如此灰暗的東區,也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好事物。
田玫是東區遠近聞名的美人,有着不似東區人的白嫩皮膚和柔美臉龐,一雙大眼睛更是水靈到好像能濕潤東區幹旱的土地一般,讓這裡的居民們來形容,就是——簡直不像是從小被黃沙腌浸的人!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她沒能上學,而是每日在家門口賣花以補貼家用。說來也奇怪,東區的土壤如此貧瘠幹旱,而在田玫手下,卻依舊能生長出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種花是田玫的愛好,能将自己的愛好作為工作也是一件幸事。她照料花朵,又每日從自己的院子裡摘起,擺在院門口的一張小桌上賣。東區人見慣了灰暗乏味的事物,便特别喜歡在自己下班的時候多繞上那麼一圈路,手裡有點錢的買上幾朵,沒錢的也會來田玫的花攤前賞賞花,也賞賞這少見的美人。
不過,大家願意支持田玫的生意,不隻是出于她的鮮花好看少見,也不隻是出于欣賞她的美貌,還因為可憐她的病。
“那個小姑娘怎麼長得這麼好看的呢!隻是這麼年輕,不上學在這裡賣花做什麼?”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姨站在花攤的不遠處,瞧着田玫歎道。
“哎呦!”結伴的阿姨驚呼一聲,湊在她旁邊悄聲道,“你真是出去打工打太久,都不知道這裡的事情了!你别看那小姑娘人生的好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正值青春,可人家的心裡年齡啊,據說隻有六歲!”
“呀!六歲?那不就是個小孩子咯,怎麼會這樣的?”
“她那酗|酒的爹啦,在那小姑娘六歲的時候打了她一頓,給她打出病了……”
從此,田玫的心理年齡,便停留在了六歲。
“啊呀!哪會有這樣的爹……”阿姨不由自主地看向田玫,她剛賣出了幾朵花,收了錢正高興地笑着。
笑得那麼天真開朗,真不敢相信這姑娘以前還受過這種罪。
“怎麼這麼可憐的……”阿姨捂着胸口,心疼地說着,忽然,她将雙拳攥得狠緊,毅然走到田玫的花攤前,将自己本打算買菜用的五顆銅珠拍在桌上,大聲道:“小姑娘!我買你幾枝花,你看着給就好!”
田玫低頭看了看那些銅珠,又看了幾眼桌上的玫瑰,有些為難地說道:“阿姨對不起,你這五顆銅珠太多了,我就剩下沒多少花了,你買這麼些花的話,給我兩顆就好。”
“兩顆銅珠?!這全部?!”那阿姨左右掃視着這花桌,半邊上還放着滿當當的玫瑰,還都是新鮮的紅玫瑰,這要是放在别的地區,少說也要三顆銀珠!
要知道在東佳林國,三顆銀珠抵得上三十顆銅珠,尚且不管在别的地區三十顆銅珠的消費水平如何,但在東區,這可供一家子人吃一周了!到底該說是貨币在東區太不值錢了,還是該說這善良的小姑娘報價太心軟了呢?
她歎出一口氣,豪爽地道:“你這些花,我全要了!錢你也收着,這些花值得上這個價錢!”說罷,她将銅珠往田玫手上一塞,攬着花便走。
田玫望着她的背影怔了怔,随即咧開嘴笑了起來,“那隻好謝謝你啦!阿姨!”
她看到田玫這模樣,隻覺得心酸,連忙抱着花同另一個阿姨離開了。無論是田玫的談吐,舉止或眼神,都讓她清楚地知道,這個小姑娘正承受着一個她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嚴重的苦難。
玫瑰花都賣完了,田玫今天的任務便結束了,她細細數着小匣子裡的幾顆銅珠子,這都是她今天辛苦賺的錢。
“一、二……二十九!”她将小匣子合上,高興地舉過頭頂,喃喃着,“剛剛偷偷還回去了那個阿姨兩顆……哇!那今天掙得好多呀,我要拿回去給媽媽看看!”
她迅速收起了可折疊的小木桌,搬到院子内放着,然後興沖沖地打開了屋門,一個女人正坐在正對着門口的椅子上,手中木針交錯,正織着一條紅色的圍巾。
女人的五官臉型和田玫很相似,因為長期不出門的緣故,也是十分的白皙,隻是多了許多憔悴和滄桑,她一見到田玫過來,臉上便是抑制不住的溫柔笑意,放下毛線和織了一半的圍巾,問道:“怎麼回來啦,在外面呆了這麼久,累了?”
“不累的!媽媽……”田玫蹲下身,伏在她的腿上,将小匣子舉過頭頂展示道:“看!這是我今天掙的錢。”
田玫的媽媽名喚梅珊,因腰上帶有舊傷,支撐不住尋常的勞作,近年便辭了廠裡的工作,在家中接些針織的手工活糊口,也好看護田玫。
“呀!這麼厲害呀!”梅珊望着小匣子,贊不絕口,撫着她的頭道,“那你可要好好收着這錢哦,這可是你辛苦賺來的。”
“嘿嘿,這可夠我們三個人吃個好幾天了!”田玫站起身,叉腰驕傲道。
所謂三個人,除了她們兩人,還有田玫的弟弟,梅珊最小的兒子——田明寶。他現在不過十五歲,正值上學的年紀,和姐姐田玫不同,他的身體心理都很正常,是家裡唯一的健康人了,便被梅珊督促着要好好讀書。
梅珊想起了田明寶,擡頭看了眼時鐘,“你弟弟快下學回來了,一起去門口接他?”
“好啊!”田玫攙起梅珊,往門口走去。
果然,待她們剛走到院門口時,不遠處一個拎着藍色舊書包的少年,正踏着自行車朝她們疾行而來。
“姐姐——媽——”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田明寶便按耐不住地給她們打起招呼,一邊甩着手中的書包,一邊将腳下的輪子蹬得飛快,“我今天語文考試拿了第一名,被老師點名表揚了哦!”
田玫和梅珊齊齊朝他豎起大拇指,看得他心裡還有點虛虛的。
點名表揚不假,隻是在念到他的名字時,他本人卻不在場罷了。田明寶很聰明,學校裡的知識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他也因此學會了偷懶、溜課,甚至是逃學。
但田明寶之所以逃學,是有着自己的正當理由的。為了補貼家用,他逃學去網吧打遊戲,有時跟人比賽打賭,有時給人當陪練代打,也掙了不少的錢,全都偷偷放進了梅珊存錢的小匣子裡,反正多了少了梅珊都不知道,他幹這事便有了一段時日。
隻是今天時運不濟,偏偏被老師點了名,這表揚便搖身一變成了批評。田明寶本來還擔心學校的老師會把這件事告訴媽媽的,但看這樣,好像她并不知道,便放了心。
畢竟偷偷逃學隻為了賺錢這事,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媽媽知道。
“媽,姐姐。”小自行車在二人面前穩穩停下,田明寶問了好,便随二人一起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