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不死了呢。”喬北山複述了一遍蕭效的話，而後波瀾不驚地說，“你這副樣子，我看着還不如死了呢。”

蕭效沒再作聲，喬北山說得對，他現在這副樣子，他自己都覺得惡心。

俞彬見蕭效神色不對，出聲道：“喬中校，蕭先生的情況好像不太好，請您注意措辭，不要增加蕭先生的精神負擔。”

喬北山聞言後退一步，雙手舉起譏諷道：“這樣行麼？”

俞彬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是仇家。但既然已經是這種局面了，俞彬也隻能低聲向蕭效說明現在的情況：“蕭先生，喬中校決定請您跟他回家。”

蕭效：“我說了我要留在基地。除非回我自己家，否則我哪兒也不去。”蕭效這句話是看着喬北山的眼睛說的。

喬北山滿臉寫着不在乎，沒商量。他言簡意赅道：“你父親的禁令還沒有解除，你最好老實點。”

蕭效聽不得别人說他父親的不好，翻身下床，赤腳站到喬北山面前指着喬北山的鼻子吼：“你威脅我！”

喬北山一步不退，站得穩穩當當，唇角泛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我懶得威脅你。蕭效，我是在惡心你。”

喬北山腳踩軍靴，身材挺拔，他居高臨下看着蕭效，饒有興緻地等蕭效說點什麼嗆他，但蕭效隻是咬緊下唇，兇狠地瞪着他，像一頭遭人驅逐無處安身的喪家犬。周遭靜得落針可聞，喬北山注意到蕭效幹燥起皮的唇瓣開始往外滲血，但他心中沒有半點憐惜之情，因為他知道蕭效這一雙美目下藏的是将他碎屍萬段的熊熊烈火。

“我隻等你十分鐘。”喬北山說，“十分鐘之後還沒有收拾好，那就跟在我車後面走回去。不用擔心跟不上，我開20碼陪着你。”

俞彬：“喬中校，如果您趕時間的話，基地可以派車送蕭先生。”

喬北山側眸盯着俞彬，“你們矽基人，出廠自帶話痨程序是麼？”

俞彬：“這是我們的基本業務，喬中校。”

蕭效突兀出聲：“你回去吧。我明天自己會過去的。”他沒有提名字，但喬北山知道這是對他說的。

喬北山不知道蕭效這态度算是認命了還是新想到什麼脫身之法了，他上前半步，靴子低着蕭效的腳尖，問：“你想耍什麼心眼？”

蕭效嗤笑一聲，回旋半步轉過身去。因為兩個人站的太近，蕭效轉身時肩膀抵着喬北山的前胸，雖然隔着衣服，喬北山還是感覺到蕭效借着轉身故意撞了他一下。不疼不癢，但撞的人心亂如麻。

蕭效背對着喬北山重新躺到床上，他将被子拉過面頰，臉埋在松軟的枕頭裡，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

“我父親的禁令還沒有解除，我哪裡敢有心眼。隻是被你惡心到了，惡心得我頭重腳輕困得要命，沒有力氣了。”

這是喬北山頭一次聽到蕭效說自己沒有力氣了。以前蕭效在他面前，可是有使不完的牛勁。

原來蕭效也是會累的，喬北山心想。

喬北山看着躲在被子裡那鼓囊囊的一團，慢慢攥緊了拳頭。他想走過去用力踹他睡的床，把蕭效的床踹得更斜更歪，直到把人從床上踹下來，狠狠摔在地上。他想象着蕭效摔到地上以後氣急敗壞地撲到他身上咬他的耳朵，啃他的脖子，他趁勢鎖住蕭效的腰背，用盡全力把他的肋骨揉碎。他要眼睜睜看着蕭效痛得流出生理性的眼淚，他咬舔幹淨蕭效臉上的淚，他要撬開蕭效牙關緊咬的嘴巴，讓蕭效自己也嘗嘗這淚的滋味。

裹着蕭效的棉被因為蕭效的呼吸輕輕起伏，從起伏的頻率看，蕭效已經睡熟了。

這夜喬北山什麼也沒做。

第四研究室，喬北山坐在靠牆的扶手椅上，像來視察俞彬工作的領導，手指飛速翻看着信息端上的資料，時不時問幾個專業術語讓俞彬給他解釋。

俞彬也是沒想到喬北山會讓蕭效踏踏實實接着睡覺。他看着站在蕭效房間外守門的喬北山，隻是禮貌地建議喬北山可以到研究室裡坐會，沒想到喬北山真的跟着他進來了。俞彬判斷喬北山并不喜歡他這個矽基人，人一般都是不樂意跟不喜歡的人共處一室的，喬北山的行動軌迹俞彬不理解。

剛剛在蕭效房間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戛然而止，俞彬不知道喬北山會不會将不好的情緒再發洩到他的研究室裡，于是俞彬決定給喬北山找點事做。他将移植手術後的相關情況一股腦共享給了喬北山，：“蕭先生還在手術後的恢複期，情緒上的波動尚在正常範圍，請您多多擔待。另外，蕭先生精力不濟也有情可原，現在是深夜十一點整，您過來的時間正好是基地的休息時間，基地裡的毛毛蟲都睡覺了，更何況是妊娠期初期的蕭先生呢。”

俞彬邊說邊仔細觀察喬北山的面部表情，見喬北山情緒尚且平靜，便接着說：“您需要妊娠期知識手冊嗎？根據您的資料，您也是第一次當父親。”俞彬已經找到了手冊，說罷指尖一松就将手冊共享了過去。

“您有問題可以随時與我交流。”俞彬盡職盡責地說。

喬北山沒有動作，他沉思片刻問：“你們是怎麼把我和他綁到一塊兒的？”喬北山不相信天底下能有這麼巧的事，他直覺背後沒有那麼簡單。

俞彬也想知無不言，但他預感這些東西并不是喬北山願意聽的，最終隻是克制地說了一句：“匹配了很多，胚胎隻在蕭先生體内成活了。”

喬北山追問：“很多是多少？”

俞彬：“根據模型運算，我們選取了三十二位具有生育能力的Omega，但是效果并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