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朝 鹹佑六年
正值二月中旬,萬物複蘇。
梨花開滿白,柳樹飄新綠,些許還帶着涼意的風也已消去了冬日的冷酷,變的溫柔,像告訴人們,春天來了。
貓了一冬的鳥兒,飛落枝頭叽叽喳喳;籬笆門内的鴨子彙集成群,踏上還帶着碎冰的小河,抖動着翅膀,嘎嘎着透着歡快。
越過田地,無論是大人、老人還是小孩都在忙着翻新土地,拔除雜草。
上午時分,小村子裡很是安靜。
聽着窗外的鳥叫聲,稭稈鋪滿、床單打滿補丁的床上,此刻躺着個瘦弱的男童。
腦袋昏沉沉的發着燒,肚子咕噜咕噜的作響。
閉眼腦子裡閃現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說是從小到大,其實現在這身體也隻5歲罷了。
既像旁觀的帶聲錄像,也像親身經曆過般,腦袋都更刺痛着。
等稍稍平息後,拉起硬硬黑黑的被子,看到光着的小雞雞,深吸口氣雙眼發直。
再看一眼,蓋上,再再看一眼,蓋上,接受了這事實。
為何?
初中畢業沒學上的她,工廠裡沒日沒夜的踩縫紉機,十一點上|床後就愛看個小說。
暴富,返現,看的嘎嘎精神。
昨晚也是一樣,看着看着又不知道啥時候睡着的,可怎麼再睜眼就變樣了呢。
攥着被子,心裡默喊“系統,統子”可能想到的都喊完後,還是一個樣。
昏沉沉的又餓又難受,抛掉腦子裡的幻想,求起了已知的神佛。
既然她成了小孩他,那就代替這小娃,連同自己那份,好好活下去。
可現在一絲力氣都沒有,來個人啊,給口熱飯,熱水。
但有了記憶的他,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家,祖孫三代住在一個房子裡。
年齡最大者,爺爺老範頭,奶奶李氏。
生了五個孩子,活下來三個。
老大,範大郎,年齡到了,李氏找媒婆說了同村的姑娘,小李氏,現已生了三個娃。
老二,範二郎,娶妻王氏,成婚晚,到現在隻生了一個娃,肚子裡懷着一個。
老三,範三郎,靠自己的一張臉和嘴皮子抱得媳婦,吳氏。
說來有趣,三兄弟裡就屬範三郎腦子靈活些。
知道家裡給大哥院子裡另起了間屋,再養幾張口,攢錢沒影。
誰也不知道怎麼跟吳氏認識的,某天直接通知有了媳婦,可是把一家子唬的愣愣的,到現在都想不通咋成的。
成就成吧,女方家境可比三郎勝過許多,到現在村裡都說範三郎有本事。
家裡沒房沒啥,範三郎去人家女方家裡去住,逢年過節的兩口子回來。
但範三郎跟吳氏在一起五年了,到現在孩子影兒還沒有,這事是唯一的疙瘩。
大房三個娃,大狗,二狗,三狗,男童排中間,都叫他,二狗。
自己竟然叫二狗,操蛋,這一刻真的很想笑。
扯了扯嘴角,沒力氣做出表情,看着上方的橫梁,昏睡過去。
*
不收獲農忙時,村裡人家都一日隻吃兩頓飯。
早飯,辰時(7-9點),晚飯,申時(3-5點)。
申時左右,呼啦啦一群人推開家門,男人們放下鋤頭坐下休息,女人們第一時間就是去看屋後的雞圈。
看到一大早準備的瓢裡沒了食,趕忙剁上喂上。
母雞是下蛋的,公雞是打鳴,還有留過年殺的,比人都金貴。
老李氏大嗓門把兩個兒媳婦呵斥完,交代完一通活,趕忙去拿起水瓢喝口水。
喝完水喘口氣,就聽老頭子皺眉喊趕緊做飯去。
老李氏嘴上說知道了,心裡嘀咕催催催,沒看一下沒歇嗎。
小李氏和妯娌倆人一通忙活,洗幹淨手去廚房幫忙,連二房兩歲的四狗都沒閑着,院子裡給幫着舀水。
不想費鞋,粗布麻衣,褲腿挽着下地,得沖沖帶泥的腿腳。
農戶人家,沒有閑人,也閑不起。
灰色的小麥面粉被活成團,老李氏揉半天擦擦汗,讓二兒媳婦揉。
大兒媳婦給生了三個孫子,又是同村,最得臉,安排蹲那燒火,能歇口氣。
揉好了面團,擀的薄些,撒面粉一層層折疊,上刀切。
水燒開,往裡散着下,筷子邊攪拌,不讓黏在一團成坨坨。
燴面做好,端着往堂屋裡去。
說是廚房就是個不大的木頭棚子,上面是茅草頂,老舊的方桌撐死能坐四五個人,坐不開全家人。
堂屋裡的大長桌子,此刻都是眼冒綠光,累了一天,啥都沒吃上口飯事大。
端起飯就是狼吞虎咽,沒覺着一碗下去了,都沒嘗着味兒。
肚子有了點食,腦子就舍得動了。
上首處老李氏對大兒媳開口,“老大媳婦,去屋裡看看二狗咋樣了,要是醒了看看還燒不燒?”
小李氏看了眼手裡的碗,本還想吃第二碗的,這下隻得放棄,起身說哎。
去廚房拿了個碗呈上大半碗,走去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