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餓了,饞這一口了。”
“诶,那你先拿着,今天肯定不會給你弄錯了!”老闆還記得那天的事,下鍋前特意送了她兩個素菜。
兩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擺在眼前,兩人卻都沒動。陸珂抽出筷子,遞給陳謹一雙,自嘲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陸珂呢我才當了13年,前18年都在扮演沈珂,沈家的好女兒。”
見陳謹并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陸珂問道:“你不好奇為什麼嗎?”
陳謹接過筷子,低下頭,說話聲音有些悶:“這不是你必須向我坦白的事,我做好你的聽衆就可以了,如果你需要。”
陸珂有一瞬間的笑容崩塌,這些年确實沒有人這麼對她說過,雖然梁映書她們肯定很樂意做她的傾訴對象,但是她并不想把自己的壓力加注到朋友身上。陳謹這人話不多,陸珂不僅對他有些好感,還有莫名的傾訴欲。
兩個人沉默着吃完了,陳謹以為陸珂不會再開口,卻聽到她說:“一起走走?”
還沒到下班時間,路上并沒有多少行人,陸珂的腳步放得很慢,語調也很慢:“你知道宏圖股份嗎?”
“略有耳聞。”
宏圖是普瑞最大的供應商,y市本地企業,規模不小,即便陳謹才來了三個多月,也聽說過它的大名。
“是我爸的。”陸珂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跟我媽姓陸,有個姓沈的弟弟。”
陳謹明白了,重男輕女的橋段似乎永不過時,隻是沒想到y市這個開放又富裕的小城市依然還存在着,甚至女兒還被迫搬了家,他看向陸珂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了些不滿和心疼。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可不是被趕出來的啊,我是自己搬出來的。”陸珂撇了撇嘴,“他們對我也沒有那麼差,還會按時給我生活費呢。”
陸珂的房子便是用他們給的錢買得,她從沒拒絕過他們的接濟,雖說工資能夠養活自己,但她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有什麼理由拒絕?人首先得能夠生活下去,才有矯情的餘力。況且她們的關系确實沒有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在沈總和沈太太眼裡,隻不過是想讓她這個姐姐為沈耀讓路罷了。
本以為考上大學那年讓她改名是個突發情況,卻沒想到是一系列鬧劇的開始。大三那年暑假,陸珂進了自家的公司實習,沈耀才初中畢業,鬧着要跟着姐姐去,彼時家裡關系不錯,雖然覺得有些兒戲,但沈耀得到爸媽同意後,陸珂也沒有拒絕。
陸珂在經商方面有些天賦,本就是老闆的女兒,員工們也不吝于誇贊的辭藻,雖說姓陸,私下卻也尊稱一聲“小沈總”。實習了一個多月,陸珂竟隐隐有些領導風範,員工們虛假的誇獎也逐漸帶了點真心實意,“小沈總”的稱呼喊上了明面。
隻是這稱呼不知怎麼被沈總知道了,他當下便心裡一咯噔。安排陸珂進公司,是想讓她了解公司的業務,将來好輔佐弟弟,沒想到竟有要掌權的苗頭。這段時間來,隻聽到他女兒的消息,卻沒人提小兒子半句。
這所謂要掌權的推測在陸珂看來簡直是無稽之談,别說沈耀隻是個初中生,完全不懂公司的運作,就算是對她的評價,也大多是恭維,離上位還差得遠,在沈總眼裡卻是陸珂要“篡位”。
因為這個看起來非常荒唐的理由,陸珂被勒令不允許再插手家裡的事業,所以畢業後才會進了普瑞。也是因為這件事,陸珂心灰意冷,搬出了家,一開始是租房,攢夠了錢幹脆在公司旁邊買了一套。
隻是在這方面她終究不夠灑脫,中國人刻在骨子裡的血緣觀念讓她無法和父母完全斷絕關系。搬出家後,以前那些所謂的朋友,也越走越散,留下她孤身一人。
陸珂絮絮叨叨了一路,不知不覺兩個人繞着小區走了好幾圈,天色也逐漸變暗,陳謹拎着零食袋子的手臂都有些麻木。
“聽了我這麼多秘密,不分享一下你的嗎?”陸珂從袋子裡掏出兩罐啤酒,問陳謹:“來一罐?”
陳謹難得會抽煙,但酒确實不怎麼喝,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找了個長椅坐下,陳謹将打開的啤酒罐,遞給了陸珂,拿過她手中沒開的那罐,打開自顧自喝起來。
陸珂喝了一口,傍晚的微風拂過,仿佛也帶走些她内心的悲傷。
“我也有個弟弟。”陳謹很快喝完了一罐啤酒,臉頰上泛起些微紅,松散地坐在長椅上,長腿随意地擺着,與他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
興許是酒精的作用,陳謹今晚的話格外多,比以往加起來的都多。除了開會彙報時,陸珂從未見過如此能表達自我的陳謹。兩個人邊喝邊聊天,把陸珂買得一紮啤酒霍霍完了,還意猶未盡。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遠處的景物隻有些模糊的影子,唯有彼此的臉龐被路燈照得清晰。不知不覺中,兩人坐得很近,陸珂甚至能感受到陳謹身上的熱度。喝了酒的陳謹眼睛有些水潤,沒有了平日的攻擊性,陸珂不自覺地盯着他看,有些許恍惚。
行人路過,她恍然回神,發現自己竟越貼越近,而陳謹并沒有躲開。
“有點晚了,回去吧。”陸珂猛地站起身,動作太突然,身體沒有跟上大腦,陳謹見狀趕緊扶住了即将摔倒的陸珂。
“謝謝啊。”沒有摔入男主懷抱的偶像劇橋段,陳謹見她站穩了便松開了手。收拾好啤酒罐和其他垃圾,兩人并肩走遠,黯淡的路燈将兩人的身影映照得模糊而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