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芙毫不客氣,用小叉子插了一塊,遞到嘴邊,嚼吧嚼吧後才說話:“要問什麼你問吧。”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都還盯着手機。
梁佳在心裡歎了口氣,将果盤為她推近了些。
她不是以領導的身份來質問什麼的,相反,身為朋友,如果單織芙真戀愛了,她自會替她隐瞞。
她現在擔心的是她的家庭。
這個團隊裡,與單織芙接觸最久的是她,如果連徐方正都察覺出來織芙的身份,那梁佳隻能說更早就知道織芙是單家的大小姐。
單家對外一直宣稱有兩個女兒,跟在單勤揚身邊,頻頻登上報紙頭條的則是另一個女兒。
她想,單織芙确實桀骜難馴,要不然單勤揚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對外樹立單家女兒溫柔大方的人設。
而單勤揚這樣做,當真隻是為了宣揚自己教女有方嗎?
恐怕不盡然。
單家雖然有錢,但門戶自立,始終是比不上那些财富積累深厚、底蘊豐足的家族的。
要想保證單家在商界屹立不倒,聯姻也就成了單家唯一的出路。
而這條路,自然是要開放給親生女兒走,畢竟自古,血緣才是拿捏的資本。
當年的織芙,也是明白這一點後,才毅然決然離開單家的對吧。
織芙戳了好一會手機,終于是接受了祁溫玉現在有重要的事在忙,手機不在身邊的事實。
她合上屏幕,眼睛從晃眼的白光中擡起。
梁佳的憂慮,被她明晃晃看個正着。
诶诶诶,她都還沒焦慮呢,她在一旁喪氣個什麼勁。
但織芙也明白梁佳是在關心她,難得有人因為關心她而單獨找她談話。
織芙将背完全貼在沙灘椅上,惬意地躺着,出口的安慰,忽然就變了方向。
“高二那年,我發過一次高燒。”
具體燒到什麼程度,織芙已經忘記,她隻是記得,她在她的公寓裡躺了四天也無人發現。
“當時雪意不在國内,西梅忙着搬家去香港的事,我好不容易給單勤揚撥通了電話,他嘴上說着幫我通知私人醫生,結果不知道去哪裡喝了酒,酒醒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我就在公寓裡挨了四天。”
“那四天可真苦啊,我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手機掉到床下也撿不起來,每天一睜眼感覺生活在火星,世界都在旋轉,黑暗一陣一陣湧來,渾身燙得連呼吸都困難。”
“或許是我怨氣太重了,四天裡什麼都沒吃,奇迹般的沒死,但那時的我想還不如死了算了!”
因為她給單勤揚打電話的時候,剛開始是單織璃接的,背景裡還有酒杯碰撞的聲音。
他們又去參加了哪位名流富商的私人宴請?
那時發着燒的織芙差點氣暈過去,太陽穴針刺般疼痛,那時的織芙想,一定是單織璃的原因,才導緻生病的自己被爸爸遺忘的。
那麼,就算是單勤揚叫來了私人醫生,她也會将醫生罵走!
“後來私人醫生确實來了,在第四天裡,他來到我的公寓,我當時将賭氣要将他罵走的話全忘記了,我多想他進來,快給我醫病,我真切地感受到我的生命和意志在流失,我或許真的要死了……”
但是私人醫生并沒有進來,他隻是在門口短暫停留了一會,打了一通電話,見沒人響應,就離開了。
織芙連挽留都做不到,手機掉到床底早已關機,因為連續的高燒,她的嗓子已經啞了。
“後來我好像真昏過去了,但是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比起醫院雪白的套房,祁溫玉流血的手臂更讓人觸目驚心。
公寓的門估計是廢了,織芙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退燒藥和葡萄糖點滴讓她有了一絲力氣,她在病床上撐坐起身。祁溫玉看見她醒了,連護士在為他縫針都顧不上,擋開護士操作的動作,在護士一陣低呼聲中,朝織芙快步走來。
“那段時間,祁溫玉去其它市參加全國高中物理競賽,據他後來所說,是因為給我打電話一直沒人接,他才想着回來看一看。”
隻是因為不接他電話,他就擔心到放棄比賽回來看我。
織芙不知道祁溫玉撞開公寓大門後發現她倒在房間裡時是怎樣的表情,他用流着血的手臂護着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到了醫院。
“我生病的時候,我的親人沒有在我身邊,隻有祁溫玉一直守着我,但是我當時太傻了,我因為單織璃一直遷怒于他,我的脾氣差,他的脾氣其實也談不上好,但還願意一直遷就我,那時我想幹脆算了,單家吝啬給我的東西,而祁溫玉願意給我,那就各退一步吧。”
那半個月可以說是織芙最快樂的半個月,白天祁溫玉守着她,給她梳頭發編辮子,晚上他們擠在窄小的病床上,手勾着手頭挨着頭說夢話。
一直到半個月後高三開學。
或許是這些事确實太美好,織芙回憶起來的時候,面容像浸泡在水中的月亮,微微蕩漾着光。
她幹脆揭了面膜,露出一張清亮明豔的臉龐。
“就如我承認的,我當時确實太傻了!如今我明白了自己的心,就不會放手!”
織芙的嗓音也如她的臉龐清亮,她終于正視了自己的心:
“無關單織璃,隻從這顆跳動的心髒起誓——”
“我喜歡祁溫玉,很早之前就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