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城是憑借随處可見的湖水上面成片成片的蓮花而得名的,可惜已至初秋,蓮花早已凋落,隻剩下綠油油的荷葉和其中穿插的根根蓮蓬。
白妙可一行人所住的客棧便有一面臨湖,洗去了今日打打殺殺沾染的血污,她身着一身素色寝衣臨窗而坐。
身旁坐着春杏,正在替她的傷口上藥。
“小姐也太不小心了,便是想保護丞相大人也不該把自己弄傷了呀。”春杏邊塗藥邊絮叨。
“那些刺客是我倆引來的。”白妙可突然開口。
“啊?刺客不是來殺丞相大人的嗎,與我們何幹?”春杏疑惑。
“你還記得昨日在街邊馄饨鋪的時候嗎,今日的刺客有兩人當時也在。”白妙可語氣沉沉。
“是因為奴婢說漏了什麼嗎?”春杏大驚,語氣中帶了幾分惶恐。
白妙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也未必,隻是我的猜測,終歸還是陸瑜樹大招風啊。”
“有小姐護着他能有何事。”春杏撇撇嘴。
接着道:“别怪奴婢多嘴,陸大人是不是知道小姐身手不一般才要與我們同行。”
“呃……那應該不是吧。”白妙可想到他說都依自己的時候那雙真誠的眸子。
“可是這才第一天小姐就為他受傷了。”春杏還在打抱不平。
白妙可不以為意道:“好啦,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這點小傷算什麼。”
春杏看着她膚如凝脂的小臂上寸長的傷口,雖然傷口不深,但是像是美玉上的一道裂痕般紮眼,低聲道:“我隻是心疼小姐,小姐也要保護好自己啊。”
白妙可第一時間沖到他馬背上幫他擋下攻擊的時候确實還沒想太多,隻是危險當前的本能罷了。
于是安撫道:“我知道的,若是真有危險,我定第一個跑。”
春杏這才笑了出來,仔細給她包紮完傷口便退到了外間。
白妙可自己在窗邊又坐了許久,微風徐徐吹動她的發絲,她此刻才有機會靜下心來想些心事。
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開始,開始關心陸瑜的安危了。看見朝他而來的殺招時,自己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她明明是個冷心冷情見慣了此事的殺手,怎麼會這般失态呢?
想不清緣故,白妙可便懶得再想,畢竟美男死了總歸是可惜的,她還想着讓他來給自己做贅婿呢。
于是白大小姐很快就呈大字躺在了床上,沒心沒肺地睡去了。
隔壁的陸瑜卻沒有這般清閑了。
他剛審完今日捉來的那個刺客,放下手上染血的匕首,慢條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帶下去,處理幹淨。”他淡聲吩咐。
很快便有人将全身浴血的刺客拖了下去。
“公子,他的話可信嗎?”富貴問。
“十之八九吧。”陸瑜面色冷得快要結冰。
剛才陸瑜親自對那刺客用了刑,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撬開他的嘴。
刺客供認是太傅馬鴻哲派他們來的,從陸瑜離京第二日便開始一路追蹤,直到在昌州城門外才發現了他的蹤迹,便提前守在城門處。
待他們出城就一路尾随,提前布置好埋伏,直到那處狹窄的路口才有機會下手。
“公子,他們有幾個人逃走了,萬一回去報信改怎麼辦?”富貴一臉擔憂。
“明日我們便換水路,需要再換個身份了。”陸瑜沉思了片刻才說道。
富貴問:“那該怎麼換?”
“她睡了嗎?”陸瑜卻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這突然的話題轉變讓富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屬下方才看見白姑娘房間的燈已經熄了,想必是睡下了。”
“那便明日再說吧。”提起白妙可,陸瑜的冷冽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沒想到白姑娘的身手這般厲害,今日真是多虧她了,怪不得公子要尋她呢。”富貴語氣中帶着佩服。
聽見這話,陸瑜卻是蹙了蹙眉頭,嚴肅道:“她确實厲害,但我尋她并不是為了這個。”
富貴猶豫開口:“公子不會真的對白姑娘……”
“此事莫要與他人說起。”陸瑜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富貴連忙應是退下,心道以後該對白姑娘再恭敬一些才是,畢竟這位可能是自己未來的主子了。
屋内歸于平靜,陸瑜坐在桌邊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是他思考時候的習慣動作,卻無人知道這個用料考究的墨玉扳指是馬鴻哲送他的弱冠生辰禮。
那年馬鴻哲已經做上了太子之師,也就是太傅。而陸瑜作為太子陪讀,便也一并成了他的學生。
從詩詞經文到縱橫謀略,從水利民生到沙場兵法,他從無到有一一教給他們。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弱冠生辰那日馬鴻哲送出這個扳指時對自己說那句話:“無欲不得、無心難獲、無術弗成。”
陸瑜多年後入了官場,成了朝中傳言的心狠手辣的丞相時才覺得真正理解這句話:
沒有欲望便無法獲得、沒有心機便難以獲勝、沒有謀略便不能成事。
做任何事都是如此。
因此雖然政見不同,但是陸瑜一直對他心懷感激,多年來二人關系算是亦敵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