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正講得激進高昂,突然被人叫住,卻沒有生氣,隻是一雙黑眸緊緊盯着她,就像剛來時那樣。
見他不答,蘇折映也不急,半趴着木欄邊,支着頭,笑吟吟看着他。
剛出來的郁秋冥見狀,一言不發跟着她一旁。
說書人像是被看得有些怕了,黑眸一轉,開口道:“看官可不聽我講完?”
結局是何,聽完便知。
哪知蘇折映卻笑道:“我隻關心結局是何,沒耐心聽完故事。”
茶客衆多,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完故事再離席,至少她不願意。
“閣下聽客隻有我們,何不告知?”她問道。
說書人一愣,循規蹈矩這麼多年,他隻知道遵照規矩站着講完故事便可。
“不合茶館規矩。”說書人僵硬道。
“原來是個死腦筋。”蘇折映道。“那便不聽了。”
總不能壞了人家的規矩。
她轉頭,朝着雅間内的江清野問道:“如何了?”
“走吧。”江清野出來。
毫不猶豫地帶着郁秋冥轉身下樓便要離開。
說書人還站在原地發愣,周身的寬敞矮台放着幾柱高台,挂着紅綢,頭頂上還吊着聚光用的螢石。他一身藍白長衫,玉冠束發,白淨的臉上貼了假胡須。像個裝老頭的小孩。
眼見三人就要跨出門外,他忽然胡須一撕,急聲道:“我可以告訴你結局!”
腳步一頓,蘇折映眉梢一挑,有些詫異,她是真沒覺得這人會打破自己恪守的規矩。
她轉身,依在了門邊,問道:“是何?”
說書人深吸一口氣,道:“樵夫不僅幫他渡了江,也擺渡了他。”
“就這?”她問。
說書人:“就這。”
“沒了?”她不可置信。
說書人:“沒了。”
蘇折映嗤笑一聲,她還以為兩人會什麼精彩橋段,沒想到卻是兩個人生過客。
沒意思。
她轉身要走,說書人卻跳下來,手疾眼快想将她攔下,被她躲開了。
“怎麼?”她問道。
說書人擰眉道:“可是結局不滿意?”
“那是自然。”蘇折映道。
“如何才能滿意?”他問。
蘇折映覺得這人怪得很,故事而已,不滿意便是不滿意,她道:“很重要嗎?”
那說書人還真重重點了下頭,道:“很重要。”
蘇折映摸着下巴,一臉苦思。
他見狀,以為她也沒有想出更好的結局,頓時頹喪下臉,雙手一揖,歉聲道:“是在下唐突了,冒犯了客人。”
轉身回了自己的矮台上,接着沒講完的部分繼續。他像個提線木偶,一切行為都按部就班地遵照着指令進行。
蘇折映想了會兒,其實她也沒有想出一個預期結局,隻是現在的結局并不是想要聽的。
郁秋冥忽然靠過來,她疑惑看去,對方卻矮下身湊近道:“師姐沒有想要的結局嗎?”
“沒有。”她道。
郁秋冥垂眸,掩住了眸中的神色,隻聽他莫名一句,“會有的。”
蘇折映覺得奇怪。
最後三人一齊回到了江清野落腳的那家客棧,身為江家獨子,他從不苛待自己,直接在無月城最好的一家客棧包下了三間。
客棧大廳内盡是大大小小的螢石和夜明珠,一層放着數張方玉案,案上燃着香燭,縷縷馨香鑽入鼻間,讓人精神舒暢。
三人圍坐在中間的一張玉案,周身也坐着不少人,幾乎全是修士,個個讨論着近日的萬象宗報名。
“要我說!這萬象宗雖為四宗之一,但也用不着這麼冒險吧?一個初試便要如此,更何況今年萬象宗私下改了規則。”一個健壯的修士不屑道。
“這位兄弟,這話就不對了吧。”隔壁桌的一個文绉绉的修士反駁道,“如今四大宗裡,除了萬象宗,青冥宗實力早就大不如前,菩提宗一群女修能有多厲害,古落宗已經好幾年沒出過什麼大消息了吧,都快要隐世了!反觀萬象宗,每隔幾年便要招收一批新弟子,那次除妖奸魔不是萬象宗帶着沖鋒陷陣?”
“就是!如今能還未隐世的大宗門還有幾個夠你挑的了,還看不上萬象宗?真是可笑!”
“别這麼說,萬一人家真有那種實力了呢?”
“實力?什麼實力?”那個文绉绉的修士撇嘴,打量一番那健壯的修士,嫌棄道:“你指的是他那一身腱子肉?哈哈哈——”
瞬間,滿堂哄笑。
可這時,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傳出一聲,“不是還有溟川嶼?”
大廳内有忽地安靜下來,像是按住了什麼按鈕,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是個一身華服的女子,她轉頭對向西邊的角落,頭上的金钗銀珠嘩啦響。
安靜的大廳裡,衆人都靜聲聽着,她俏聲道:“溟川嶼隐世是人盡皆知,十年前突然征收一批弟子後便再也沒了消息,怎麼?萬象宗都還沒入呢就開始打溟川嶼的主意了?”
“這位姑娘說的不錯。”那文绉绉的修士摸出一把折扇,自以為風流地扇着,“溟川嶼實力大陸中沒有幾人清楚,更何況有無常道人坐鎮,想去溟川嶼?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吧!”
他說完,笑着向那個華服女子抛了個媚眼,哪知後者對他翻個白眼,道:“你懂的很多?”
他一愣,便聽見她說道:“無常道人早年便四處雲遊,如今溟川嶼是他坐下的大弟子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