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焦急的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極快的語速，說出來的話有些語無倫次，熟悉的聲音顫抖着。

她說，阿赫，有人落水了，她報警了。

她問，阿赫，她要等到警察來嗎？

她自言自語，阿赫，她要下水了，不能幹等警察，小孩會死的。

他慌了。

——你現在在哪？在哪個公園？

——啊？我在……西大附屬醫院附近這個公園裡。

——等我。

——内。

接通電話前，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盯着黑壓壓的烏雲和被大風刮傾斜得厲害的樹，心裡還在擔憂妻子出門穿的會不會不夠暖和。

他本想說很多叮囑的話，甚至有一瞬間自私地想讓她不要去下水救人，等警察趕去好了。

他想說，天氣太差了，太危險了，不要冒險了。

他想說，我真的很害怕你出事。

他想說，我不想失去你。

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想說的話哽在口邊，聲音卻遲遲發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卻在自言自語中堅定了些，随後是電話挂掉的滴聲。

他心頭一緊，來不及多想，随手撈了一件外套出了家門。

西大附屬醫院旁邊的公園。

他開車趕去那裡的路上，滿腦子一片空白，隻剩下申度賢電話裡說的地址的聲音。

風在車窗上拍打着，隔着玻璃在他的耳邊咆哮着。

明明自己都害怕得腿抖，但還是下水救人了。

這就是申度賢。

那個在他的記憶裡永遠充滿着生命力，像太陽一樣總是溫暖照亮别人的申度賢。

她挽救了一個五歲小男孩的生命，自己卻失憶了。

但是，盡管她失去了記憶，她還是那個小太陽，從未變過。

在遇到申度賢之前，他沒有刻意去考慮過，要不要談戀愛、要不要結婚等等類似這樣與愛情有關的問題。

他記得兩人的初見，是申度賢主動找上他，她一開口就讓他記憶深刻。

她披着長發，面帶羞澀，但笑起來眼角彎彎的，像月牙一樣，酒窩很是顯眼，就這樣朝他一路小跑。

他還記得她用敬語稱呼他之後，頓了頓，像是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飛快地吐出一串字，但大概是沒有提前演練，于是……

——我覺得我們很适合結婚。啊，阿尼，我真的需要和你結婚……

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奇怪的人，但他意外的是自己并沒有移開步子的打算，大概是出于好奇眼前的女人下一步會說什麼荒唐的話的緣由，他耐心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對不起，總之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你，我看過神婆，她讓我找你結婚，啊尼，我們是上天注定，所以，我可以和你結……我可以和你交往嗎？

已經說了這麼多唐突的話，竟然在最後一句話上秒慫了。想到這裡，他有些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

後來，他是怎麼回應的來着？

他輕輕蹙眉，仔細回想。

内，他說——

當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