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他渾身冰冷的是,小公主到了這個年紀,就可以安排找人侍寝了。
無論這個人是誰,隻要不是他,他就受不了。
他身上這頓鞭傷,完全是自找的。
那天在湖邊,壬點出了他的心思,那帶着惡意的笑,充滿譏諷的話語。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個乞丐出身的人,居然膽敢觊觎公主,公主用棄的那些舊物,被你撿去了吧,你猜猜看,如果公主知道了這些事,她會怎麼辦?……”
如果公主知道了,恐怕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不能讓公主知道。
他要殺了眼前這個人,他要滅口。
癸的理智在一瞬間斷掉了,根本無暇思考壬這麼說的背後目的,他沖了上去……
很快,被府裡人攔住了。
然後,就是公主雲淡風輕的下了令,責罰他三十鞭。
遭受鞭打昏迷過去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如果就此被打死也不錯,死在公主的一句話之下,也算和公主有了聯系,至少不讓自己這一生顯得那麼可笑和悲涼。
…………
癸的傷勢未愈,喝了藥,被侍書扶着上床休息。
他昏迷的時間太長,所以一時根本無法入睡。
侍書是他救出來的,他對自己忠心耿耿,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對公主那幾乎掩飾不住的心思。
所以,侍書方才說的話,都是在安慰他的吧?
公主怎麼可能關心他呢?
如果真正關心他,也不會連問都沒有多問一聲,就直接責罰他三十鞭。
但他現在又實實際際的在公主居處的側殿,錦帳羅衾,背後的傷得到了很好的治療,還有桌上那些名貴的補品……這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癸陷入掙紮中,理智告訴他,他在公主心裡微不足道,可在心底一個隐秘的角落,那個名為期待的種子又開始生根發芽了。
他就是這麼沒出息。
他無父母,是一個老乞丐養活的,等他能去乞讨了,老乞丐就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要幹什麼,也沒有上進心,覺得命運既然給了他乞丐的身份,那他就當一輩子乞丐吧。
可是,他遇到了小公主……
他是他貧瘠生命中一絲光芒,隻看了一眼,他就淪陷了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陷的這麼快,陷的這麼深,畢竟他和小公主都沒說上句話,有時候他也會自我懷疑,世間還有人,隻因為見了另一個人一面,就願意為她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嗎?
别人的事,他無從得知,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确實是這樣,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一切,将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獻給小公主。
隻要她要的,他都會為她找來。
他想,這就是命運。
他的命運,就是為了這個人。
但這又怎樣呢?那個人不稀罕他……
每每他徹底絕望的時候,小公主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動作,又讓他忍不住的期待。
他的心如荒漠,但隻要小公主一滴雨露滋潤,他那片荒漠裡就能生出綠洲來。
癸又開始懊惱,自己之前竟高燒昏迷了過去,如果,如果小公主真來看他的話,他卻錯過了,真會遺憾終生的。
不過,侍書說的應該是假的吧,小公主怎麼可能會來看他,小公主金尊玉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去的地方也都是極好的,他那個小院荒涼偏僻,進府十年,小公主連一次路過都沒有。
怎麼可能專門來看他呢?
自己真是被侍書的話給搞魔怔了。
不能多想,不能期盼,那會讓自己掉入另一個萬劫不複的地獄。
癸正誠惶誠恐的躺在床上亂想的時候,宮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如泠泠清泉般好聽的聲音。
“怎麼樣了?”
接着,是侍書的回答。
“啟禀公主,我家主子已經服了藥,剛剛歇下了。”
是小公主!真的是她!她來看他了!
癸被巨大的驚喜砸中,怔愣在床上,身子僵直,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停住了,生怕驚擾到這一刻的幻夢。
這時,小公主的聲音再次傳來。
“既然這樣,那本宮改日再來看他吧。”
她要走?這一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
方才的驚喜傾刻間變為焦急,癸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侍書這個蠢童,為什麼要說他歇下了呢,别說他沒歇,就算他歇下了,就算他死了,聽到她要來看望他的消息,他也會從地獄裡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