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很惡心的感受。
說是惡心其實也不太準确,那是一種心理上的、對殺人的排斥。
許見棠明白了,魔族長得其實和他們差不多,她去前線必然要殺人,她得克服對于殺人的恐懼。
“我明白了,今天就開始吧。”早一點去戰場,就能早一點發揮用處。
景姒拿出小型飛舟,“上來吧,訓練的地方不在神宮。”
飛舟的容量正好是三人,随它越飛越高,底下的景物越來越小,許見棠拿手比了比,整個神宮隻比她手掌大了一點。
江羨知在裡屋修煉,景姒專門給他準備了一個靈氣充裕的房間,再輔以符箓與法寶,能以最快的速度吸收靈氣,确保在五日後能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時間很短,但他能做到也必須做到。
飛舟速度很快,午後便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遠遠的,許見棠就看到了一片荒漠,荒漠上零零散散有一些黑點。
“那是一種隻生活在荒漠裡的魔族,與人類最像,也最脆弱。”
飛舟降落,景姒沒有收回去,“王夫就在裡面好好修煉吧,我在飛舟上處理政務,殿下則需帶回十顆魔晶。”
魔晶是魔族的生命來源,每個魔族都有,就在心髒的位置。魔族無法被外力殺死,隻有取出魔晶才會讓他們消散。
許見棠點點頭,出發了。以她的能力,别說十隻,就是一百隻也不在話下,關鍵是要她克服心理的不适。
大漠内空氣幹燥,飛一吹,沙子漫天飛,她拿手擋了擋,眯眼看到三個黑影。
隐藏氣息走進了,的确是人類模樣,用大黑鬥篷包裹住自己。那是最低級的魔族,甚至沒有自我意識,終日徘徊在沙漠,直到被陽光蒸幹水分,失去行動能力,等待一場暴雨的到來。
許見棠抽出劍,從後面靠近其中一隻,猛地出劍直直從後面刺穿他的心髒!
魔族「赫赫」地回頭,雙臂揮舞着要去攻擊她,他的兩個同伴察覺到威脅,撲過來就要扒她,許見棠完全是在憑本能行動了,她拔出劍,拉着最開始那一隻一個腳尖點地飛出好遠。
她忍着惡心,閉着眼從他胸口裡掏出了魔晶,上面還沾着猩紅的血。他死的時候,目光是憐憫的,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看着她,身體消散的最後時刻,眼裡落下了淚。
魔晶上的血也跟着一起消散了。
許見棠怔住了,最後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仿佛在說「不怪你」還有「多謝」。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隻是個沒有自我意識的魔族而已。
即便長得再像人也是魔族,對,他們隻是魔族而已。
她像是在催眠自己,拿到十個魔晶後就坐在地上發愣,面前整整齊齊地擺着十個魔晶,每個都稍有不同,有的尖一點,有的圓一點,就像珍珠。
長歎一口氣,真是瘋了,拿魔晶和珍珠比。她揣上魔晶,朝飛舟走去。
日頭西斜,沙子變成金色,人影變得好長好長。魔族從她身邊過去,嘴裡發出「赫赫」的聲音,她也覺得好遠好遠。
仿佛是陷入了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沙子是軟軟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陷進去。可又實實在在地走着。
終于看到飛舟了,有人在上面看着她,等她回去。她覺得自己很厲害,上次見到血哭了好久,這次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快步跑過去,扯出一個笑,“景姒,我……”
話未出口,便被捧住了臉,她忽然看到景姒臉上出現了血點,她的胸口破了一個洞,在往外涓涓冒血,她伸手捂住,“景姒,你怎麼,這,這該怎麼辦?你快給自己療傷啊。”
“殿下,我沒有事,你再仔細看看,看仔細一點,”景姒心疼了,她擦去她們殿下眼角的淚,“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許見棠揉揉眼,用力眨了一下,幻覺才褪去,原來她不是變厲害了,原來恐懼并不是事發時才有的,它會延遲,會趁你不注意突然出現在别人身上。
“好。”她走出兩步,又強調,“我會做到的,景姒。”
所有人都在奮力抵抗這場危機,她不能空有一身修為成為廢物。
“我相信你,殿下。”景姒溫柔地看着她,微微點頭。她像是一堵高大的牆,幫她抵擋來自外界的一切風雨,即便牆裡的人要走出去了,她也會默默注視着她,告訴她這裡永遠是她的避風港。
許見棠抹了把眼淚,進去後并沒有睡覺,而是坐起來修煉。她不信必須要殺夫證道才能突破,若她真的适合修無情道,就不該有突破不了的瓶頸。
可她一閉眼,就是滿目血紅。為何?為什麼她做不到?為什麼她這麼抵觸。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強迫自己專注于修煉,四周漸漸出現靈力光點。
·
第二日一早,景姒給了她新的任務——帶回三十顆魔晶。
往後依次是五十顆,一百顆……
她漸漸不怕了,長劍從身後刺入,再一個飛身到前面取魔晶,整套動作下來不過兩息時間。
最後一枚魔晶入手,收工!
回到飛舟,景姒道:“最後一日另有安排。”
他們一直向西飛,荒漠變成城鎮,再變成森林,最終又成了荒漠。在荒漠邊緣,許見棠看見了無數殘臂斷腿,再遠一點的地方,就是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