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他親自用皮帶罰的傷還浮腫着。其中夾着幾道深刻的淤青,應該是剛才打鬥的時候挨了幾棍,前心後背手臂上都有。
胳膊上的刀傷,後背的槍傷。
楊昱軒跟傻了一樣杵在原地。林禹看人回來也不說話,索性一仰胳膊,把匕首從他手裡拿過來。
用嘴叼開刀鞘,右手握着反手就往自己左肩刺去。
傻站着的人如夢初醒,立刻蹲下攔他:“你幹嘛!”
手腕被人死死握住,林禹被迫停下動作,擡眼的時候額上的汗粒差點流進眼裡。
“挖槍子兒。”
“……你開什麼玩笑,家裡連麻藥都沒有,聽我的,去醫院。”
林禹苦笑着把手抽出來,稍微回來指了指自己鎖骨下方,靠近肩膀的地方。
那裡有一個舊疤,長出來的新肉和膚色略有差别。
“這兒以前也挨過一槍,就是我自己這麼弄出來的。”
回來以後受罰都在背面,身體前面的傷楊昱軒自然沒察覺,從前聽他口述,因為覺得離自己太遠,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可今天這一遭過後,楊昱軒心疼得不行。
這孩子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跟您說了我有經驗,沒問題的。”
說完手起刀落。
可惜又在半路被人攔下。
楊昱軒奪過匕首,臉上都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了,最後拿着匕首起身。
“消毒。”
林禹頓時哭笑不得,真是……
講究。
讓人噴了酒精烤了火回來,林禹伸手要接,卻被人繞過去。
老師來到身側,把他的身子從牆上撐起來。
後面的牆壁跟噴了紅油彩一樣。
察覺到人在自己背後,林禹猜到接下來的動作,愕然道:“您幹嘛!”
“後面你不方便,我來。”
“您……您行嗎?”
“閉上你的嘴,忍着!”
還惱了。
林禹本想笑,可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都空白了。
“啊——”
怕吓到身後的人趕緊把慘叫咽下去,身上肌肉痛到痙攣。
他痛苦,身後的人也不輕松。從小習武就被教育要手穩腳穩的人,此刻顫着手差點握不住一把小小的匕首。
但也知道越猶豫疼得越狠,心一橫,手起刀落,快準狠沖着窟窿下去。
林禹迷蒙中聽見金屬砸落地面的“叮叮”聲。
憋着的那股氣頓時松了。
“現在可以去醫院了?”
林禹雙眼發黑,一陣眩暈不受控制席卷神經,他拉着老師的衣角張了張嘴,也不知道發沒發出聲音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
……
熟悉的短信鈴聲和近在耳邊的震動把人震醒。
林禹睜開眼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
他下意識動動胳膊,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從身上各個地方傳來,最疼的還是後肩上。
記憶霎時回籠,他還記得失去意識之前老師非要背他上醫院。
那現在……
他猝然起身,疼得一個趔趄直接從床上翻下去。
下一秒,一縷細小的燈光把漆黑的屋子照得灰蒙。
湧了一身汗的身子又熱又黏,胳膊上的紗布悶得蟄疼。
“怎麼掉下來了?”
“老師……”
還好,還是在自己的房間,桌上的台燈亮着,這房間唯一的光亮把近在咫尺的人臉上映着白光。
攙着把人扶到床上,林禹這才看見自己的手臂被處理妥當,仔細感受後背的傷也有一股涼絲絲的意思。
“又讓您受累了。”
“我倒還好,蘭蘭來了。”
“師娘?”林禹驚愕,“您還把師娘折騰來了?那我背上這傷……”
欲言又止的話兩人心知肚明。背上的傷明顯是反複抽打造成的,而一想起上次和師娘在這間屋子裡見面的場景,林禹就想笑。
尤其是自家老師坐在身邊一臉倒黴相的摸摸鼻子,說:“又罵我一頓。”
“哈哈哈哈哈哈……”
腦袋上忽然被人蓋了一巴掌,笑聲戛然而止,林禹捂着頭見對方惱火道:“還有臉笑,還不是你!你暈過去之前拉着我衣角說什麼你去了醫院就回不來了是什麼意思?”
半笑不笑的臉這下徹底笑不出來了,林禹撇過頭,把臉扭到燈光照不到的角度,斟酌了一番,道:“大概是疼糊塗了吧,我不記得我說過這……”
“林禹。”
輕飄飄的一句,其中的氣勢卻有千斤重。
心頓時一緊,等反應過來人已經下床屈膝跪了下去。
沉默……
床上的人手指節一下一下敲着床頭櫃,節奏時而短促時而綿長,短促是因惱怒牽扯,綿長時似是在考慮什麼。
“你今天一天狀态都不對勁,我确定你有事瞞着我。”指節突然重重一敲,沉聲一喝,“還不說?!”
林禹一抖,腦袋剛擡起來一半,沒敢和人對視就又低下去了。
時間在寂靜的真空中緩緩流走,這恨人的沉默長到讓人惱怒萬分。
“你别逼我在你還受着傷的時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