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梁大人的意思…..我該擇哪根木,又該持哪把刀呢?”
四目相對,四周靜到針落可聞,她似乎身子已經撐到了極點,一直極力掩飾的咳意忍無可忍的顯露出來。
“咳咳咳……”
梁昱望着她慘白的面色,思緒一寸寸攪緊,燭光微閃,他眼前倏而暗下又再次亮起,背在一側的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緊。
收回心神,他再次冷聲送客。
“縣主,夜已深,您該走了。”
鄭月蠻擡眸,燭光的影子在她眼中跳躍,她側臉白到近乎透明,發髻也濕漉漉的耷拉在腦袋上面,她似是認真的看了梁昱一眼,随後謂歎一聲,帶着些小心翼翼。
“那我還能來找你嗎?”
梁昱被她看的心頭一股無名燥意,手指捏緊又松開,他背過身去,聲線低沉。
“不必了,送客!”
羅遠聞聲小跑進來,目光古怪的打量一番屋内的兩人。
“大人,縣主!”
臨了還不忘再看一眼背過身去的人,鄭月蠻最終還是沒再糾纏,轉身離去。
喜珠早就在門前撐好傘,綠色的油紙傘微微傾斜,可那姑娘依舊落了一身雨,淋濕了單薄的肩頭。
梁昱不動聲色的隔着門縫盯着她遠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繼而出聲叫住跟在門口要去送人的羅遠。
“羅遠。”
羅遠立即止步回頭:“大人有什麼吩咐?”
梁昱伸手從架上取了件大氅遞給他。
“給她。”
“給誰?”
羅遠揉了揉眉,一時沒反應過來,梁昱不說話,漆黑的眸瞪他一眼,他立刻反應過來一把接過。
“是,下官知道了。”正欲擡腿出門,羅遠又轉回來再問一句:“那還要拿回來嗎?”
還未等梁昱開口,羅遠偷笑一聲腳底抹油一般迅速跑了。
公案上的燭火發出“砰”的一聲,蠟油微微濺開落在燈柄上,在這低溫下又瞬間結了蠟,梁昱伸手捏了一把那滾燙的蠟,灼人的溫度叫他皺眉。
回汴京的那日,羅遠替他收拾公文的時候發現少了幾張練筆的宣紙。
他的公案上向來無人敢沾手,别說練字的宣紙,哪怕隻是一片樹葉,也是無人敢碰的。
公文全在,唯獨少了幾張習字的宣紙,而在這之前唯有那姑娘進過自己關着薛成季的帳篷。
梁昱松開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在桌上敲打兩下,他再次叫人。
“林雲時!”
林雲時閃身進來。
“大人?”
“去審人。”
林雲時一愣:“現在?”
似乎是不太确定,他又問:“不熬鷹了?”
梁昱起身,一雙眸染上殺氣。
“用刑。”
林雲時:?
……
鄭月蠻回到國公府的時候,花信已經在門口等着。
見到鄭月蠻從馬車上下來,她迎上去,面色算不上好看。
“縣主,那邊果然動手了。”
鄭月蠻肯定道:“是習媽媽。”
花信點頭:“習媽媽散了宴席後便來送湯,說是晚間聽見縣主咳了兩聲,我推說縣主已經歇下了,她才放下湯離開,那湯我讓鏡月看了,并未有什麼異常。”
不可能啊,上一世,便是這每日一碗的補湯就要了鄭月蠻命,怎麼會沒有異常?
“沒見我親口喝下去,她就輕易走了?”
花信點點頭:“不過她說明日還會來送湯。”
鄭月蠻唇角勾起一抹嘲諷:“果然,我這條命也是叫她們日夜難寐了。”
“不如我們将她的狼子野心直接告知國公爺?”喜珠提議。
回答她的是一句不需要答案的反問。
“你覺得我那親爹會信誰?”
喜珠抿嘴沉默,鄭月蠻又道:“國公府畢竟還在王氏手裡,現下王氏如此急不可耐,看來我要加快腳步了。”
“什麼腳步?”
“當然是擇一根良木的腳步!”鄭月蠻将身上的大氅解開丢給一旁的喜珠:“喜珠,将這衣裳收好,再去煙月坊找雲娘替我寫一首詩給梁大人。”
喜珠接過大氅小心挂在手肘上:“什麼詩?”
雲娘這常年流連于煙花之地的人能寫出什麼詩?
自家主子詩詞書畫樣樣不通,又是做的哪門子詩?
喜珠内心替梁大人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