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花狸子當然知道去取票子的荷官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飛速思考着如何找個借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撲過去舉槍挾持柳敬?風險太大,他的保镖幾乎都是貼身的,隻要有一個人反應夠快,她就容易被輕松反殺。
直接說内急去用廁所?簡直是瘋了,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麼,這地下賭場的廁所可沒有通風的高窗。
花狸子陷入了沉默,指尖不安地轉着圓形的籌碼,目光落在了桌面散亂的撲克上。
此時她的心就像這些撲克一樣紛亂如麻。什麼都算到了,唯獨沒算到柳敬是這麼個貪生怕死的,這包廂本來寬敞,他的保镖往後面一站,頃刻變得異常擁擠。
侍從用紅木盤子為柳敬呈上一支新的雪茄,娴熟而優雅地搓亮火折子為他點好煙。
微微俯身,花狸子冰冷的指尖觸到長靴裡的槍把。她要保證她的第一顆子彈能夠穿透柳敬沒有防備的眉心,然後自己順理成章地被當場擊斃。運氣好一點的話,中槍的不是要害部位,趁這些人群龍,殺開一條血路。
地下賭場不設窗,通風口在天花闆,身後的門是向裡開的。
大概是黃曆不好,今日行竊,易把自己搭進去。
呼吸微燙,極力控制着顫抖。隻是小場面,九死一生的經曆比比皆是,為什麼獨獨這次緊張得不像樣。
花狸子明白,這次自己可以信賴的心腹都不在身邊。黑狗顧着何千,自己的搭檔就隻有那位初出茅廬的千金大小姐。
果然,離開了盲點,自己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花狸子低着頭自嘲地笑了笑。
“那丫頭去了很久了,”柳敬打破沉默,陰冷的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飾的懷疑。他回頭給保镖遞個眼色,“花總的票箱還沒取來麼?”
花狸子擡頭瞥了眼時鐘。三分鐘。不出意外,文羽要是知道跑快點兒,已經踏出B.M.總部的大門了。
一個保镖鞠了一躬,出門去催促拿票箱的荷官。花狸子不動聲色地将槍把抽出半截:“票箱還是有點沉的。怕是丫頭提不動,叫人呢。”
“沉得到哪裡去,”柳敬咬着煙冷笑一聲,“我可不愛養花架子。要提不動,你們抽空陪她練練,下次準能提得動。”
沉默。沒人理會柳敬活躍氣氛的笑話。古制時鐘的秒針滴答打在花狸子心頭,三分鐘。還有三分鐘,約定時間一到,黑狗将直接帶人撤退。
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烈震動差點挑斷花狸子緊繃的神經。她臉色一白,一個激靈險些跳了起來,靴子裡的小手槍重新落進隐袋中。
該死,這個節骨眼,誰打來的通訊電話!
左手的全息腕表不依不饒地劇烈震顫着,加急警示!請立刻接聽!
靠,到底是誰敢用這麼霸道的方式碾着盲點一把手通話,這全世界就隻有李淵和一個人被允許要求她随叫随到。換在平時,花狸子這個暴脾氣早就……
嗯?陌生來電。
怎麼會在這種時候……一個完全看不出出處的代号,知道花狸子的通訊方式?
“我去接個電話。”花狸子臉色煞白地站了起來,滿心借機脫身的念頭。
“花總這是把老夫當外人麼。”柳敬翹起二郎腿,眯着雙眼盯向花狸子。一個通訊就讓眼前臨危不亂的年輕人如此緊張,柳敬全都看在眼裡。身後的保镖一瞬間齊齊握緊槍把,仿佛花狸子再敢動一下,就立刻将她就地處決。
再說,年輕人今晚賭輸了這麼多票子,要是接個電話和人裡應外合地跑了,倒是顯得他柳敬沒本事。
花狸子怔了怔,知道自己失态,迅速恢複坐懷不亂的神情,挑釁的目光直迎向柳敬:“萬才做下個檔期遊戲的商業機密,柳先生也要聽麼?”
“呵呵……”柳敬不為所動,冷笑着彈煙灰,“做客的時候可沒有聊工作的道理,你說是不是,花總?就算我想聽,你也不一定會說啊。”
腕表又開始劇烈震動,對方雖然霸道,但體現出了極多的耐心。
要是當着柳敬的面接了這個電話,那邊開口來一句“花老闆”,這戲就真的演不下去了。在柳敬看好戲的目光中,花狸子硬着頭皮,卡在震動結束前的最後一秒,同意通訊。
全息投影逐漸成型,幽藍的光束加載出一個中年男人的形象,眼熟,但花狸子并沒見過。
約莫奔四的年紀,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眉宇間透着不耐和厭倦。一張清秀俊逸的臉,與适才發牌的荷官有幾分相似。
“柳先生好。”通過全息投影環視一圈,男人向柳敬微微點頭緻意。看向花狸子時,臉色卻露出明顯的不悅,“花辰,讓你來代我向柳先生問個好,你怎麼敢和柳先生坐一桌的。”
“文……文總……”花狸子的面部肌肉抽搐一下,過載的大腦不被允許宕機,風馳電掣間厘清了目前的狀況。
“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文過劈頭蓋臉就責備起花狸子。花狸子不敢對上那淩厲的目光,噤若寒蟬地低下頭。
“文總您可太過苛刻了。我看您這總監,少年才俊,不卑不亢,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您要是看了上更好的,不如讓他跟着我混吧,老夫手下可是沒這麼乖覺的管事呢。”柳敬作為外人,恰到好處地打了個圓場。
原來是主子監工,怪不得看見加急通訊,他突然變了臉色。雖然言語中花狸子對萬才的業務還算熟稔,但柳敬依然懷疑此人别有目的。既然正主現身,也就沒什麼好多問的,都是假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