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堂屋中隻有她的回聲。院外吹進一陣冷風,她凝神聽了會兒,沒聽到任何聲響,又側着身子握緊刀把一步步踩上樓梯。沈知蘭派來監視的人在昨天先撤走了,但是顧憐微不知道沈莫寒有沒有派人,也害怕驚動對面的老K,隻能在黑燈瞎火中摸索。
還好她前幾天進來看了,記得房子大緻的布局。她感覺異樣的房間正是覃岚生前的卧室,門是開着的,她凝神屏氣,一步步往裡。
顧憐微拿起菜刀使勁兒往自己四面八方揮舞,卻沒聽到半點聲音,她确認人站在更遠的位置。此時她已經來到門口,屋裡拉着窗簾,透不盡一絲光。覃岚卧室簡單,入門左邊是一張大床,對面便是一個衣櫃,窗邊是書桌,如此而已。
她從口袋取出在院裡撿的石子,先是往床下扔,确定無人。然後又往裡進了一步,将菜刀往窗邊揮,也沒人。
她突然覺得背後一涼,趕緊回頭去看門後。
門砰地一聲關上!
“誰!再不說話我動手了!”
她看不見人,但已經感受到了呼吸,離她隻有一米不到的距離。顧憐微呼吸都重了起來,手臂微微發抖,畢竟自己如今敵不過任何一個成年男子,但好在菜刀在手,技巧類的東西也還沒丢。
“三...”
“二...”
她知道對方不會答了,但又感受不到半點殺氣,猶豫着要不要動手。
“我再給你——”
右手腕被輕巧一折,菜刀哐當落地。她剛要動手,後腦勺便被扣住,一張冰冷顫抖的唇覆了上來。
顧憐微渾身像過了電一般,整個人都麻了。她那隻沒被控制的左手戰栗着抓住對方肩膀。粗糙卻又柔軟的棉麻質感,帶着那種老式肥皂的香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首先注意這衣服的材質和味道。第一反應是他,但不可能是他。他不穿這樣的衣服,身上也不是這個味道。
她攤開左掌,輕輕一撫,指尖一顫,不敢繼續。她又慢慢感受對方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以及那無數次撫摸過她的掌心。
如果她還不信,那就是鬼在吻她。
顧憐微幾乎瞬間哽咽出聲,對面終于離了她的唇,往上親她的眼睛,“别哭。”
她隻覺得大腦一陣轟鳴,耳膜被這輕微的聲音震得生疼。
她張口,聲音細不可聞:“沐——唔...”
江沐塵攬住她的腰一個轉身撞在門上,和剛才那個似有似無的吻相比,這個吻簡單粗暴,單刀直入。顧憐微隻聽見吸吮的水漬聲,她所有的空氣都被攫走,身子軟得像一灘水,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
她隻覺得自己在無際的曠野中奔跑。以前聽同事說起‘劫後餘生’,她連自己死了一遍都沒有的感覺,居然此時此刻體驗到了。
江沐塵将她打橫抱起出了卧室,回到一樓,從後門走到離主屋十米開外的雜物房。她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房子,隐在一片竹林之中。
江沐塵沒開燈,掀開被子将兩人裹在裡面。他沒說話,她也不說,隻是環着他的腰,臉頰緊緊貼着他的脖子,感受他的氣息。良久,才聽他緩緩開口:“輕了。沒好好吃飯。”
她帶着哭腔嗯了聲,手指尖點在他額頭上,沿着鼻梁輕輕往下。黑暗中,他的輪廓卻異常清晰。“傷好沒?”
“試試就知道了。”江沐塵撥開她的外套,一顆一顆解開睡衣紐扣往下吻。褪下她全身的衣服疊好放在椅子上。
*
江沐塵在黑暗中摸索到桌前給顧憐微倒了杯水,然後将她摟在懷裡慢慢開口:“我醒來就在這兒了。你外婆給我治傷,喂我吃飯吃藥。她說有人盯着家裡,但這裡還算隐蔽,隻是不能去一層堂屋和院子。前幾天她一整天都沒來送飯,我晚上摸黑去看怎麼回事,卻發現她已經...”
顧憐微想起老K說覃岚買了很多菜,想是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下一次出門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鬼鬼祟祟去外婆卧室幹嘛?”
江沐塵輕輕捏了下顧憐微的臉,以示對‘鬼鬼祟祟’這個形容詞的反抗。“她前兩周說自己身體不好,在卧室衣櫃放了錢,如果她過世了我就去取走。”
“......”她掙開他,黑暗中那雙眸子射出‘寒光’,“就為了錢?!”
他笑聲低沉而有磁性:“我手機銀行卡通通不能用,總不能餓死吧?第一次沒找到,我想你明天多半要走,所以今天又摸黑去找。”
顧憐微鼻尖一酸,隻覺得嘴裡苦澀,“你這幾天沒吃飯啊?”
“還好,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到二層客廳摸了些水果和餅幹。”
她心疼得要命,又摟着他不松手,“你還想在沈宅外面蹲守不成?”
江沐塵笑道:“我還沒這麼傻。想先去墓園外住着,走一步算一步。”
“你墓園鑰匙沒了吧?我那把在家裡呢。”
“窗戶砸了跳進去不就行了?”
......顧憐微确信江沐塵落下山崖時出現了靈魂交換的情況,“你不知道誰救的你?那個懸崖不矮,又到處是石頭,你當武俠小說呢?”
他被逗得胸膛上下起伏着,“這離江南那麼遠,你外婆應該不能來救我吧?不過我确實不知道是誰,被甩下去之後的記憶都沒了。”
顧憐微想起還是後怕:“你有病啊江沐塵,幹嘛激怒沈知蘭?!”
“我一心想着把你擇幹淨,順便罵他個狗娘養的。我知道會挨一頓暴揍,沒想他真敢殺人。”
“你怎麼不求他放了你?!”
江沐塵低笑了聲,輕飄飄道:“在你面前求他?我還是甯願死。”
顧憐微握起小拳頭,又舍不得打這個失而複得的心上人,隻能輕輕捶了下他心口。兩人又安靜地相互依偎了會兒,顧憐微突然驚叫:“那你的骨灰哪兒來的?!”
江沐塵吓了一大跳,摸着自己的心髒,“嗯?”
她低垂着眼睫,半晌,才道:“是老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