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阮量盛的歎息如同這秋天的落葉,飄飄然的落在湖面,一旦踏入了那堵高高的紅牆,便如同飛鳥入籠,此生再難脫身。
可再三的勸說,終究換不來兒子的妥協,阮量盛并非頑固之人,既知無法改變,便也尊重兒子的選擇,望着眼前這個與自己年輕時一般倔強的少年,眼中既有憂慮,又含着一絲難以言說的欣慰。
“想必你也聽說了,這段時間大臣們一再上書,力勸說皇上選立太子,看來…”阮量盛的聲音低沉,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看來是諸位皇子之中,已有我兒想要輔佐之人了。”
再次面臨這問題,阮喻之沒有再推辭敷衍,目光比方才更加的堅定,還帶着一絲期待,認真的向父親請教:“兒子對諸位皇子并不了解,還是想着先聽聽父親的意見。”
他這也算是問對人了,阮量盛身為左丞相,與右丞相魏青雲打小便追随皇上,朝堂上下,宮闱内外,隻要是與皇上有關的事,他二人最清楚不過。
既然兒子已經決定了要走這條路,阮量盛也想盡力提供幫助,隻是他不問朝政已久,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将畢生所知傾囊相告,前路漫漫,就讓這些事為他保駕護航吧。
“當今聖上一共有十五個兒子,嫡長子早夭,王妃亦随之而去,皇上傷心至極,登基後便追封王妃為文德皇後,嫡長子沈玉瑾為恭敬太子,如今中宮無後,皇子不分嫡庶,太子之位花落誰家,全憑各自的本事和機緣。”
阮喻之凝神靜聽,這情況與他所知的相差無幾,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今日向父親請教諸位皇子的底細,正是為了了解一下各位皇子的實力,摸清局勢才能權衡利弊。
“二皇子沈玉崇,今年已有二十四歲,雖無驚世之才,卻也能文能武,現下又貴為長子,前段時間還被晉封為中山王。”
中山王…
阮喻之暗自思量,在大周的爵位制度中,凡爵九等,一等親王,二等郡王,二皇子率先封王固然尊貴,可卻也隻是得了個二字郡王,可見聖心何意…
“其實這二皇子哪裡都還不錯,隻是可惜了他母妃蕭美人的地位不高。”阮量盛的話裡帶着幾分惋惜:“浣衣局的宮女出身,都說母憑子貴,可她蕭美人生下皇子,卻也隻是封了個正四品美人,而因出身不高,蕭美人性子怯懦,向來輕視自己,二皇子跟着這樣的母妃,難免受其影響,何況他為人又老實,沒什麼城府,或許算得上是個好主子,隻是很難委以重任。”
阮量盛說完搖了搖頭,可見二皇子的确不是個好人選,阮喻之倒是沒發表意見,隻是點點頭示意父親繼續說。
“三皇子沈玉潇,今年二十三歲,他當年可是個人物,一歲識字,兩歲吟詩,三歲便能與一流棋手對弈,四歲時言談舉止便穩重如成人,五歲談史論政,年僅六歲便以一計使得敵軍退兵十裡,從而得到了先帝的誇贊,還破例被接到宮中,由先帝親自教養。”
阮喻之神色如常,心中卻難掩驚訝,童子開蒙一般在六七歲,他自诩聰慧過人,卻也隻比常人早了一年而已,這三皇子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天才神童。
“隻是可惜…”
阮量盛忽然歎了口氣,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可惜他恃才傲物,終是荒廢了那一身天賦,如今整日寄情于山水之間,流連于花柳之地,吊兒郎當的樣子和纨绔子弟并無兩樣。”
阮喻之聽罷後一陣沉默,三皇子的事迹他聽過得不多,記得最清楚的便是三皇子本名為“枭”,乃先帝所賜,取自“一代枭雄”之意,可他自己卻将名字改成了“潇”,人也随之變得潇灑風流。
篡改先帝所賜的名字,這本是大不敬之罪,可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也默許了,許是三皇子無可救藥,皇上早就放棄他了吧。
“不過…”阮量盛話鋒一轉,突然又變得嚴肅起來:“這三皇子的情況比較複雜,他母族的勢力過高,本人性子又怪,看似荒唐,卻深不可測!”
阮喻之終于發問,關注的卻是:“母族勢力過高?”
阮量盛點點頭:“三皇子的母妃婁貴妃,是太師婁東賦的女兒,她可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現如今又是衆妃之首,代掌鳳印,統攝六宮。其父婁太師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選擇三皇子的話,不知要給自己惹上多少麻煩。”
阮喻之若有所思,腦海中纨绔子弟的形象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神秘莫測,難以捉摸之人,阮喻之不由的挑起眉毛,突然對這位三皇子來了興趣。
隻是聽說三皇子頗愛遊山玩水,十六歲那年便請求皇上許他外出遊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得有三百來天不在長安,如今更甚已有一年多沒回來了,能不能見到他還真不一定。
“再說這四皇子沈玉秋。”
阮量盛的話拉回了阮喻之的心思,阮喻之看向父親,輕輕颔首,以示聆聽。
可阮量盛卻是一笑:“想必無需為父多言,四殿下與你哥哥交情深厚,即便斯人已逝,四殿下仍時常來府拜訪。他的為人品性,你應當比為父更了解。”
“四殿下…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