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泉卻在這時切換了燈光模式，兩人影子被染成荒誕的粉紫色。

他喜歡的電影《楚門的世界》裡故障的片場同款。

這場景庸俗得就像是那些狗血愛情電影的開頭——男主角無意間吓到女主角，結果女主角狼狽地掉進水裡，然後兩人對視，氣氛暧昧，識相的話下一秒就該響起背景音樂了。

遠處突兀飄來《婚禮進行曲》的變調版。

“……”

“需要幫忙嗎？”他伸手，另一隻手已經摸到手機準備叫管家送毛巾。

濕透的團子頭倔強昂起，劉海糊住半張臉也擋不住眼裡飛出的眼刀，“噴泉修這麼矮是專等人掉進去？”

玲王的手僵在半空。

“關注點錯了吧小姐？雖然我很抱歉吓到你。”他蹲下來與她對視，要說她和那個費盡心機的母親倒是不太一樣，明明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偏要梗着脖子裝沒事人。

她沾着泥的帆布鞋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在水裡還不忘攥着半片濕透的塗鴉紙，上面畫滿了各種塗鴉。

少女濕漉漉的杏眼瞪大：“禦影家的人是不是都愛突然冒出來？”

他絲毫不避開她的視線，是那種優雅矜貴又仿佛睥睨衆生的最低調姿勢的傲慢。

“這是我家後、花、園。”

不出意料看到她耳尖泛紅。

“所以呢？要給我發 trespassing 的警告函嗎？還是大少爺打算親自給落湯雞遞毛巾？”

這話倒是新鮮。

他見過谄媚的、讨好的、嫉妒的眼神，頭回見到有人能把狼狽演成炸毛刺猬，這小怪物是渾身帶刺。

“你母親沒教過禮儀課？”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他看到小怪物的眼神突然冷下來。

“她忙着教我怎麼給人當繼女，讓我背了幾天族譜呢，禦影少爺。”

她沉下臉，拎着滴水的裙擺爬上來，還踉跄了一下，她讨厭這個地方，讨厭這些虛僞的笑臉，讨厭自己不得不站在這裡。

假裝自己是個“禦影家的人”。

“喂，大少爺。”小怪物開口，“你們家監控覆蓋到這嗎？”

“24小時紅外線夜視。”

“太好了！”她眼睛發亮，“能截張我入水瞬間的高清圖嗎？發給我媽媽當新婚賀卡——配文就叫‘恭喜您跳入豪門深水區’！”

玲王這次是真笑出聲了。

小怪物掃了他一眼:“順便，您領帶夾歪了。”

漂亮！初次見面就精準踩中大少爺最在意的形象管理雷區。

玲王下意識摸向領口，看着她一瘸一拐起身，在原地啪嗒啪嗒留下一串水漬。

出于禮節，他脫下西裝外套遞過去:“要不要……”

“不用。”

“随便。”他聳了聳肩，收回外套搭在臂彎，“不過提醒下，你背後有隻蟲子正在爬進頭發裡。”

“什——！”小怪物觸電般跳起來狂甩腦袋，濺起的水花逼得玲王後退半步。

等發現上當受騙後，她咬牙切齒地想找個說法，卻看到紫發少年垂頭啞笑，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可偏偏眉眼溫柔，十分獨特難以模仿的清潤韻味。

“抱歉，看錯了，是玫瑰花瓣。”

指尖拂過她發頂的瞬間，夜風裹來一陣花雨。蟬翼紗窗簾拂過的陰影裡，少年的垂眸溫柔了與生俱來的倨傲。

她的臉莫名漲得通紅。

遠處婚宴樂隊正用薩克斯吹奏跑調的《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他順勢将西裝外套披在女孩發抖的肩頭。

她扭頭就跑，晚風送來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

禦影玲王歎了口氣。

今晚倒也不算太糟，至少比聽那些老頭吹捧他有禦影家繼承人風範有意思。

噴泉又開始叮咚作響，玲王彎腰撿起那片泡糊的塗鴉紙，發現背面畫了個哭臉，還用筆寫着小小一行字：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全部都是笨蛋」

噴泉，濕身的少女，優雅的少爺。

這要是拍成電影，絕對會被看的觀衆罵老套。

可現實往往比編劇更沒創意。

啧啧啧，真是俗套到爆了。

——

玲王篇時間線國中二年級到三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