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什麼地方,我送你吧。”賀蘭不是愛心泛濫,隻是暫時不想回家。
“我去,”祝禮頓了頓,拿出口袋裡的打火機,“昨天忘了帶打火機了,沒辦法給我媽媽燒紙錢,答應她今天去。”
賀蘭這一刻明白為什麼剛才結賬的時候,祝禮會問服務員桌上的打火機可以帶走這個問題。
但是,人死了,哪裡會聽到活人的承諾。
賀蘭看了眼腕表,五點二十:“明天再去吧,今天已經晚了。”
冬日的五點天色已經暗了,很快就會徹底黑下來。
“不行!”祝禮瞪圓眼睛,一張小臉非常較真,“我答應我媽的,最重要,過年了,我媽在下面沒錢花怎麼辦?昨天我就該燒給她的。”
她的認真在賀蘭聽來有些可笑,人死了就是死了,哪裡需要花什麼錢。
這讓她想到現在的媽媽,也是如此的迷信。
可是對上祝禮認真的眼神,賀蘭也沒說出讓她不要迷信的話,隻說:“晚一天你媽會理解的。”
祝禮卻執拗的搖搖頭:“真的不行,我答應的,我要做到,不然我媽以後就再也不會來我夢裡了。”
很多年後,賀蘭才知道,那年七歲的祝禮上學頭天答應媽媽會乖乖去學校,但第二天卻反悔,在家裡哭鬧不願意去學校,媽媽生氣吓唬她,說如果不去學校就離開她再也不回來了。
而那天早上她的媽媽确實再也沒回來。
賀蘭對祝禮這種言語行為感到嗤之以鼻,于是很明确的表示不會送她。
祝禮對于賀蘭的拒絕并沒感到有什麼不妥,賀蘭已經為她做很多了,她很爽快的點點頭,跟她揮手告别,然後揣着打火機朝着一個方向跑了。
大概是去公交站或者地鐵站。賀蘭這麼想着也開車走了。
時間确實很晚了,黑夜即将來臨,事實上祝禮是有些膽怯的,但既然答應了,就得去。
她先回家拿紙錢,選擇坐地鐵,可還是很晚才到,因為正好趕上下班高峰,地鐵很擠,她對乘坐地鐵并不熟,出了地鐵站還要走很長一段路才到,所以到達墳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天很黑,還刮着刺骨的寒風。
祝禮戰戰兢兢的,總擔心遇到鬼,她蹲在她媽墳前給她燒紙錢,嘴裡說着抱歉,問她媽是不是等着急了,有沒有生她的氣之類的話。
祝禮跟她媽說起賀蘭,提了這個在她目前為止的人生裡為數不多的一道亮光。
說到最後,祝禮臉上帶了歉意,說她要離開北京,要去賺大錢,等明年的時候會給她媽燒很多很多紙錢。
說到最後,祝禮又茫然了,她能離開北京嗎?離開北京能去哪?她沒學曆沒背景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可以說全身都一塌糊塗,她就是到了外面能做什麼?
可如果不離開北京,那麼等陳強出來,肯定饒不了她。
祝禮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事到如今她十八歲了,成年了,隻要身體健康有手有腳還養活不了自己嗎?
這麼一想,祝禮就又瞬間信心滿滿。
祝禮在回去的路上胃疼的厲害,忍着一路,卻還是腹痛難忍,她捂着疼的地方,蹲在馬路邊待了很久。
賀蘭開着車在街上轉悠了好幾圈,把車子停在某商場,點開微信問祝禮回家沒有。
祝禮疼痛難忍,以為要死掉,周遭全是黑暗,沒有一點動靜,她想,大概死了都沒人知道。
手機突然亮起,祝禮濕潤的眼睛亮起來。
這樣絕望的情況下,有人聯系她。
是賀蘭,問她回家沒有。
看着對話框上的消息,祝禮的眼淚掉下來,然後她在心裡有了個決定。
如果她今晚不會疼死,那她就跟着賀蘭走。
祝禮并沒有跟賀蘭說胃疼的事,隻回複到家了,然後把手機放兜裡,放聲大哭起來。
收到對方回複,賀蘭退出對話框,拿上手機,下車去了電影院看電影。
看一場不痛不癢的電影,出了電影院賀蘭決定離京的時間提前。
如果家裡沒什麼事,賀蘭每年回家固定兩次,過年的時候,一般是過了初十回去,
每年她媽都會在她離開前兩天忙前忙後的包很多水餃凍上,雞魚肉蛋油面菜塞滿她的後備箱。
其實賀蘭很少做飯,應酬多,每天在外忙,哪有時間回家做飯。
她媽準備的東西,多數被她放到冰箱裡,最後的結局是壞掉。
所以,臨走前再說,這樣她媽就不用辛苦了。
也不用再浪費她媽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