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周小妹搶上前把小丫鬟護住，沖洪氏道：“孫夫人護短也得有個分寸，究竟是不是誣陷，總得聽了她說的話才知道。”

她說着對小丫鬟福了一福，揚了揚手中菜刀，“你盡管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别害怕！誰敢對你不利，我把他的腦袋割下來！”

小丫鬟感激地點點頭，轉目怒視孫白陽，恨恨道：“我是二公子的丫鬟果兒，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二公子這個人，實在是禽獸不如。”

“大奶奶就是被他教唆壞的，信了他的話，被他哄得做下無恥勾當。這些事大公子不知道，我們底下人可沒幾個不知道的。”

“西角門那裡有個小院子，一直無人住，又離妙音居不遠，大奶奶每天早晨都去那裡活動手腳，二公子就是在那裡得手的。”

“第一次，二公子讓我去給大奶奶送帕子，說是給她擦汗，他自己就站在門外看，沒有多說一句話。”

“第二次，他就讓我去支開大奶奶身邊的丫鬟，然後故意跳進院子裡去拔大奶□□上的金簪，好讓她發急讨要，來拉扯自己。”

“第三次，他讓我送點心給大奶奶和她的丫鬟，那丫鬟吃了點心就暈倒了，大奶奶沒暈倒，可也沒了力氣，當時就讓二公子給……”

“住口！”孫青陽嘶聲長吼，兩隻拳頭握得咯吱響，“你不要扯這些，隻說他為什麼要給玉娘下毒！”

果兒不卑不亢道：“大公子别急，奴婢說這些，并非為了讓您難受，是想讓你們知道，二公子這個人有多惡毒。他千方百計把大奶奶弄到手，隻是玩弄她，私下裡沒少罵過她下賤，大奶奶卻對他動了真心。後來大奶奶有了身孕，二公子害怕事情敗露，就要她打掉孩子。”

“大奶奶不肯，說是拼着被大公子休妻、被浸豬籠，也要生下孩子。二公子說不動她，就起了殺心，想來個死無對證……”

孫白陽臉色一變，怒斥道：“胡說八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捏造這種鬼話誣陷主子，打死你個造謠害主的賤婢，衙門也是不管的！”

周小妹怒極，搶上去揮起菜刀就去砍孫白陽：“淫賊！魔鬼！我要你碎屍萬段，給我姐姐報仇！”

汪大人怕她打出人命，忙着人攔下，肅然道：“周姑娘先冷靜，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打不遲。”

他又沖孫白陽擺擺手，道：“孫二公子還是稍安勿躁，讓這丫頭把事情講完，真假曲直本官自有論斷，不然對你自己不利。”

果兒等了一會兒，見孫白陽沒再發難，才道：“二公子心裡想着殺了大奶奶，表面上卻假意贊同她生下孩子，說什麼‘田氏又老又醜，還是個潑婦，她生的孩子都沒眼看，你生的孩子肯定又漂亮又聰明’，把大奶奶哄得團團轉。”

田氏聽到這裡，氣得臉色鐵青，反手又甩了孫白陽兩耳光，罵道：“賤男人！你最好活不過明天！”

聽到兒子被這樣咒罵，洪氏不幹了，厲聲道：“他死了你有什麼好處！是不是你也想叛夫偷人，所以盼着他死？”

田氏羞憤難當，沖洪氏大怒道：“填房就是填房，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滿嘴污言穢語，怪不得生出那樣下賤的兒子！”

洪氏非孫馳運的原配夫人，而是繼室，這是她的大忌諱，田氏這樣說，無疑是剜她的心。

她尖叫一聲，揚起手想沖過去打田氏的臉，但身子晃了晃，卻一頭栽倒在地。

聶蘭台見婆媳兩個撕破臉，本來打算上前拉架，現在隻好扶起洪氏，讓她的丫鬟背她去廂房歇息。

片刻後，果兒見大家靜下來，眼睛都望着自己，便接着道：“二公子準備了一碗毒藥，卻騙大奶奶是安胎藥，說是他親自煎的，讓她趁熱喝。我是親眼見到大奶奶把藥喝下去的。然後第二天，就沒有再見過大奶奶的面，接下來大公子就宣布，大奶奶染了病，臉上長東西，不能出門，也不願别人探視。别人信以為真，可我知道，大奶奶是被二公子一碗藥給毒死了！”

田氏向孫白陽啐道：“瞧瞧你這副德性！但凡你像個人，做點人事，也不至被一個賤婢這樣誣陷！”

果兒的話合情合理，這樣也解釋了，孫青陽為何要對外謊稱周氏患病無法出門雲雲，因為他不知道周氏是被孫白陽的毒藥毒死的，還以為她是被自己扼死的。

汪大人道：“果兒姑娘，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果兒道：“有！毒藥是二公子叫癞頭阿發弄來的，你們可以把他叫來對質。還有，大奶奶喝完藥後，二公子叫我去燒了藥渣，但我偷偷藏了起來，大人可以派一個人随我去取來。”

聶蘭台聽到癞頭阿發的名字，不由心裡一動。

也不知品紅找到了此人沒有，眼下他不在，無法對質，而果兒藏的藥渣也是重要物證，須得趕緊取來保管好。

聶蘭台沉吟片刻，主動對汪大人道：“大人，請你派人跟這丫鬟去一趟吧，為了避免她動手腳作假，孫二哥也派一個人同去吧。”

孫白陽面如土色，怔忡不言。

衆人瞧了他臉色，越發相信果兒說的不假。

田氏便做主遣了一個婆子和孫白陽的一個小厮跟去取藥渣，又讓人去請府醫過來。

藥渣取來時，府醫也正好到了。

藥渣是黑乎乎的一大包，保存得甚好，因為及時烘幹了，沒有黴變和腐爛，聞着還有一股涼涼的藥香。

府醫拈出一塊藥渣，在掌心攤開，又用手指細細地撚開，湊到鼻尖去聞，然後微帶詫異地“咦”了一聲。

周小妹急得問了句：“怎麼了？這是什麼毒藥？”

府醫沒吭聲，又拈了更多藥渣放在掌心，更加細緻地撚開，看了又看，聞了又聞。

衆人都專注瞧着他，見他終于擡起頭準備開口了，汪大人忙問：“是什麼毒藥？”

“毒藥？”府醫愕然，“誰說這是毒藥？”

果兒有點急了，大聲道：“你怕是認不出來吧？二公子就是用這些藥毒死了大奶奶！”

府醫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微帶愠色道：“我行醫二十多年，連個能毒死人的毒藥也認不出來？這藥渣裡，就是些黃芩、白術、砂仁、當歸，還有些阿膠、白芍、熟地、黨參，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安胎藥，哪一個孕婦服了都無事，更别說毒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