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聶蘭台收到了今年的第三份請柬。
說來也巧,這請柬就是左佥都禦史孫大人的夫人洪氏發的,聶蘭台本打算第二日回娘家跟父親談一談,讓他和孫大人提防林相,現在請柬上約的是三日後,聶蘭台便幹脆等去孫家赴會後,再回娘家跟父親詳談。
洪氏辦的是魚會。
正值酷暑,人們都恨不得整天躺在冰窖裡,鮮少有人舉辦盛會。
洪氏的這個魚會,聶蘭台卻很願意去。
孫府不在鬧市,而在城郊,是以宅子很大,别家的後花園隻是個園子,他家的後花園有山有水有良田果園,像個莊子。
園中有八珍湖,四面岸上遍植綠竹,竹林中到處設了涼亭秋千、石凳石桌等物,夏日裡坐在竹林中觀魚賞荷,聽着竹濤飒飒,吹着涼風獵獵,最是惬意不過。
聶蘭台當即寫了一封回帖,表示自己将準時赴會,讓藍鵲派人送去孫府。
藍鵲剛走,綠鴨從外面急匆匆地撞進來,大聲道:“夫人,出怪事了,出怪事了!”
翠鳥嗔道:“你能不能有點規矩!幸好是世子不在家,不然看他怎麼收拾你!”
“你少教訓我!”綠鴨啐了她一口,又轉向聶蘭台,“夫人,奴婢剛聽門房胡老頭說,昨兒晚上曲蘭江又飄了一具死屍,今天衙門的官老爺帶着仵作去驗屍,竟驗出來就是世子上次送到衙門的那一具屍體!”
聶蘭台也吃了一驚,皺眉道:“同一具屍體?什麼意思?”
綠鴨叫道:“就是說,有人把那個餃兒的屍體從墳墓裡挖出來了呀!還故意扔進了曲蘭江!也不知道誰這麼缺德,人都死了還不放過人家!”
翠鳥懷疑道:“莫不是弄錯了吧?那個餃兒已經埋下去好幾天了,昨兒挖出來,這屍體還能碰嗎?這樣的大熱天,不定爛成什麼樣了!”
綠鴨道:“是爛得不成樣子了呀,但是仵作厲害,驗出來就是餃兒!”
翠鳥啐道:“說得你好像親眼見到了似的!”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聶蘭台揮手道:“你們出去鬧去,讓我靜一會兒。”
兩人知道她有事要想,立即不做聲了。
到了魚會這天,聶蘭台一早将築哥兒個筝姐兒送到聶府交給祖父看管,順便接了聶雲台出來。
洪氏的魚會當然不是閑來無事辦着玩的,她的小兒子,名喚孫明陽,今年十六,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
聶雲台端午節時已滿十四歲,年齡上剛好。洪氏算不上特别好相與的人,但肯定比大姑姑要強,至少她做為繼室,從沒傳出苛待原配夫人所出的長子及長媳的事。
那孫明陽,聶蘭台也認識,是個清秀斯文的少年,待人謙恭有禮,讀書也用功,總之不比楊沃差。
聶蘭台怕妹妹又跟楊沃連上絲,恨不得又把她拴到侯府來拘着,今日有這樣的魚會,她自然不會讓妹妹錯過。
到孫府時,時辰尚早,孫府的婆子領着聶蘭台一行人先去大廳喝茶。
此時客人不多,洪氏和二媳婦田氏都在廳中作陪。
聶蘭台姐妹倆上前向洪氏行禮,田氏忙親熱地迎上來笑道:“我就說今兒誰不來,你都會來,貪圖我們家那片竹林的涼快呗!”
聶蘭台笑道:“小氣鬼,借你家竹林給我涼快一下,割了你的肉還是怎麼的!”
田氏一本正經道:“下回我去你姐姐的酒鋪買果子酒,給我便宜點!”
聶蘭台用團扇敲了敲她額頭,笑道:“知道你也就這點出息!回頭我叫夥計給你送一車果子酒來,怎麼樣?還不快帶我去湖邊!”
田氏親自接過丫鬟奉上的茶盞遞給她,忙不疊道:“就去就去,你先喝杯茶潤潤呗。”
聶蘭台喝了茶,随意問了句:“怎麼沒見周姐姐?”
洪氏道:“老大媳婦近來身子有些不痛快,大夫說吹不得風,她隻能呆在屋裡将養呢。”
聶蘭台不無遺憾地道:“那可不巧了,我記得周姐姐跟我一樣,最是怕熱,她曾說一到夏日,就恨不得天天住在湖邊,這下可不得把她憋壞!一會兒我瞧瞧她去。”
田氏笑道:“你可别胡亂可憐人家,我那大伯比什麼都體貼,天天窩在屋裡侍奉湯藥,人家啊,便是憋死,也是個掉在蜜罐裡溺死的主!”
聶蘭台便做出羨慕之極的神情,笑道:“若能如此,我也願意在屋裡憋死!”
衆人都笑起來。坐了一會,田氏向洪氏禀過,便帶着聶蘭台一行人先去八珍湖。
一到湖邊便覺涼意沁人,仿佛這環湖竹林就是個結界,摒絕了暑氣進入。
聶蘭台尋了個涼亭坐下,田氏陪着她們說笑了一會,吩咐丫鬟好生招待貴客,仍回廳中接應其他客人。
聶蘭台對聶雲台道:“你不是說,你以前來得少,沒好好玩過。趁着現在沒人,我先陪你走一走,等下人多了,就不好四處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