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台蹙眉道:“逃跑了?”
這個廖老實也太神通廣大了點,蕭淳譽一早就遣人回來拿他,他還能逃跑,若無内鬼給他通風報信,打死她也不信。
不過他這一逃,就坐實了他的罪名。
明日一早她就以故意縱火、買兇殺人的罪名将他告到官府,屆時官府派下通緝令,看他還能如何狡辯。
藍鵲道:“世子已經帶人去追了,他說讓夫人早點歇息,一切有他擔着,夫人不必擔心。”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聶蘭台身心俱疲,就算有心去追廖老實,也是力不從心。
但她也睡不着,滿腦子還是聶芳台和劉奎的事。
瞧二姐和範姨娘那模樣,根本就對劉奎一點怨怼都沒有,反倒想着别惹急他,日後好讓聶芳台繼續跟他過下去。
若聶蘭台當真做主讓他們和離了,恐怕最後被怨怼的人隻有她一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得一點也沒錯。
聶蘭台記得,前世一直到她死,二姐姐都活在劉奎的暴力陰影之下。
她自責于前世隻顧沉浸在自己那點狹小的痛苦裡,卻對家人不聞不問,這一輩子,她想把前世的遺憾一一彌補,想保護二姐,想把她從苦海裡解救出來。
然而,誰能料到第一個不配合的竟是二姐自己。
也罷,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又不是小孩子,自己選的路自己走,旁人的确無權過多幹涉。
蕭淳譽直到翌日上午才回來,滿臉疲憊憤怒和沮喪。
聶蘭台一見便知,廖老實沒有被捉回來。
不等她開口問,蕭淳譽就道:“真晦氣,竟叫那賊人跑了!”
“你别氣了,那麼大個人,總不能平白消失,慢慢找,總能抓住的。”聶蘭台安慰道,“你累了一宿,先吃點東西,去歇歇吧。”
蕭淳譽恨聲道:“這個老東西比狼兇惡,比狐狸狡猾,我以前是瞎了眼,竟沒瞧出他的真面目!”
聶蘭台笑道:“你常年呆在辛州,在侯府住的日子加起來都不到五年,他要裝還不容易?所幸他已經露出了狐狸尾巴,不能再禍害侯府了。”
蕭淳譽咬牙道:“叫我逮住他,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聶蘭台遂将去官府告發廖老實的打算說了,蕭淳譽道:“這事我來辦,你放心,你那片杏子林的損失,我會替你如數讨回來。廖老實在侯府呆了幾十年,肯定安插了不少他的人手,眼下要緊的,是把這些人找出來,統統攆走。”
這事宜早不宜遲,趁着廖老實剛畏罪潛逃,一舉把他的爪牙斬個幹淨,師出有名,無人敢存怨言。
聶蘭台點點頭,道:“今兒下午就辦。還有一件事,原先負責府裡采買的胡管事去了西山的莊子,現下廖老實跑了,無人采買,得把他請回來幹活。”
蕭淳譽:“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我不懂。”
“還有一事。”聶蘭台猶豫半晌,還是說了出來,“我心裡懷疑一個人,想趁着這次整頓人手的機會把那人揪出來,還得請你配合我,使個引蛇出洞的小計謀,确定一下那個人是不是暗樁。”
蕭淳譽問:“你懷疑誰?”
聶蘭台輕輕吐出兩個字:“魯伯。”
“他?”蕭淳譽果然吃了一驚,“你為何會懷疑他?他是侯府的老人了,這麼多年給侯府做馬夫,一直勤勤懇懇的,手腳也幹淨,不像是暗樁。”
聶蘭台道:“所以我說是懷疑,還不能确定。”
她見蕭淳譽一臉不可置信,又道:“我并非胡亂懷疑他,實在是我每一次出事遇險,都有魯伯在場。”
第一次是魯伯送她去京郊孫家,回城半途上要過的橋突然塌了,改道後被一群黑衣人追殺。
第二次是魯伯送她和雲台去畫山的謝家别院,車裡竟然冒出來一條大毒蛇。
第三次,魯伯送她跟雲台、何緻去玉竹鎮看鬼社火,又是被猴子襲擊,又是身上沾毒的母女,一路波折不斷。
第四次,她去梧縣,也是魯伯趕車,她幾乎在那裡喪了命。
蕭淳譽原本不信,聽得聶蘭台這麼說,心裡也懷疑起來,道:“你有什麼主意?我聽你的。”
聶蘭台便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
蕭淳譽點頭道:“這法子甚好,就這麼辦,我這就去跟蕭叔說。”
聶蘭台問:“蕭叔可信麼?”
那蕭管家看着四平八穩,辦事牢靠,但畢竟人心隔肚皮,聶蘭台嫁來侯府不算久,還不太了解他,不敢輕易相信。
蕭淳譽笑道:“這府裡誰都可以不信,蕭叔得信,當年他在我爹軍中做火頭工,差點燒死,是我爹救了他,他一定要來我家為奴報恩,我爹隻好讓他學着管家。我爹娘常年呆在辛州,蕭叔把府裡管得好好的,一點錯兒也沒有。”
兩人正說着,藍鵲在簾外禀報:“夫人,蕭管家來了,說是京兆府的人要找世子。”
“蕭叔來得正好,是不是抓到廖老實了?”蕭淳譽大喜,忙拉着聶蘭台的手迎出去。
蕭管家恭恭敬敬向兩人行過禮,才道:“世子,外面有個差役,自稱是府尹大人派來的,特地來請世子去一趟京兆府,協助他們查案。”
聶蘭台不解:“京兆府為何要請你去協助查案?你已經把廖老實告發了?”
“沒有,”蕭淳譽道:“是另一樁案子。昨夜我帶人四處搜尋,廖老實沒捉到,卻在曲蘭江裡發現了一具女屍。我叫人将屍體撈上來,又即刻通知了京兆府,然後才接着找廖老實。府尹大人大約是想問我一些剛發現屍體時的情況。”
聶蘭台道:“那你先吃點東西,歇會兒再去。”
蕭淳譽道:“不歇了,我回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沒抓到廖老實,你一個人在府裡也要多加小心。昨兒我告了一天假,今兒我還得去軍營,晚上回來再好好歇一覺。”
他捏捏她的手,跟蕭管家一起出去了。
聶蘭台便叫藍鵲進來,問道:“翠鳥回來沒有?”
她到底放心不下聶芳台,一大早就派了翠鳥去聶府打聽消息。
“還沒呢,” 藍鵲道,“我再去門口瞧瞧。”
聶蘭台讓她快去,心煩意亂地拿起繡籃裡一條淡粉色真絲小帕子,繼續繡蝈蝈。
這帕子是她給筝姐兒做的,筝姐兒點名說要繡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