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蘿:“你說的那些銀子,我原封不動地帶回來了,從此後我們再不相欠。”
陳夫人一愣,“你哪來的錢?”
她心中狐疑,腦子開始飛快轉動。
聽人說勾走秋蘿的那隻狐媚子頗有權勢,想必家資豐厚,難道秋蘿的錢是那人給的?
這麼說起來,雖然秋蘿做的事有些丢人現眼,但考慮到如果對方真如傳言中所說那般家境,倒也不是不行。
秋蘿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慢慢松開了手。
陳夫人将手抽了回去,放在嘴邊輕咳一聲,“你先把人帶回來給我看看。”
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秋蘿細細地打量着她現在的樣子,仿佛要将這副模樣刻在心底。
陳夫人已過不惑之年,這些年來勞心勞力,看着也很有幾分滄桑。
那張疲勞的臉上,一雙眼睛卻閃動着精明的神采,強而有力。
此刻,她仍在權衡着利弊,想用她那雙強而有力的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女兒。
多年來,更準确地說,是從有記憶以來,秋蘿感到自己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空空的殼子。
這個殼子看着精緻華美,裡面卻沒有靈魂。
它裝載着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那喜是陳夫人的喜,怒是陳夫人的怒,哀樂也皆與秋蘿無關。
借着這個殼子,生命本将幹涸、靈魂本将枯萎的陳夫人,硬生生地多出了一段新鮮的人生。
不過後來,那段人生也一點一點地枯萎了。
人的軀體如果沒有靈魂,會怎麼樣呢?
大概會被不知哪來的孤魂野鬼占據吧!
秋蘿想到了那些詭異難言的遭遇和夢境。
多年來,她的靈魂被擠壓着,縮到了命運的死角,苦苦地掙紮,悲切地哀嚎,皆無濟于事。
明明形容秀美,她整個人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霧,看着灰撲撲陰沉沉的,沒有一點活人氣。
而秋蘿眼中的世界亦如别人看她那樣,也是灰蒙陰沉的,如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屏障。
聽不到世界鮮活的聲音,看不到世界真實的顔色,這個世界仿佛死去了一樣。
直到那個迷離的春夜,那個如妖鬼般的少年提刀而來,踏碎了滿地的月光。
在此之前,秋蘿感受不到何為活着的實感,卻在對方以劍相逼時,切切實實産生了對死亡的真實感知。
原來,人是真的會死。
原來,對死亡的恐懼是這個樣子。
在對死亡的無限靠近中,人會産生一種極為強烈的情緒,足以沖破一切桎梏。
心怦然跳動,似恐懼又似迷戀。
秋蘿不知情為何物,将之歸結于愛。
她想,她是愛他的。
哪怕他後來裝模作樣,換了身皮子來到她身邊。
她也還是愛他的!
秋蘿漠然地看着陳夫人,“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
“我不會再回來了。”
陳夫人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一下子竟沒聽懂她到底在說什麼,隻能愣愣地看着她離開,連阻攔也忘記了。
她看到那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漸漸遠去,如秋日凋零的落葉,飛向了不可知的遠方。
秋蘿無喜無怒地走出了陳家的大門,始終不曾回頭。
結束了!她想。而新的人生即将開始。
正想去找個落腳的地方,誰知天上憑空多出一隻香噴噴的麻袋,兜頭朝她套下。
秋蘿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