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突然想到，在尚且和平的年代，人們總是喜歡假設：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降臨了，你會做什麼？”

“……”江之聆默了會兒，敷衍道，“活得了就活，活不了就死。”

許又今：“還真是你的性格。”

他思索了片刻，才從回憶力挑出一點兒有意思的說：“大家總是有很多的想法，有人期待有人害怕，有人計劃建立安全屋囤積物資，有人幻想着真人版絕地求生，也有人更天馬行空一些，希望自己能覺醒超能力拯救世界。”

“但是末日真正降臨的那一刻，一切都措不及防，什麼都來不及準備和搭建。”

江之聆說：“說不定最離譜的最後會實現。”

“你相信超能力？”

“我以前也不相信人會突然變成怪物，”江之聆的語氣很無所謂，“如果可以我甯願爆發喪屍潮，而不是這些變異的生物。”

許又今一言難盡：“很難說被喪屍和異變生物追哪個更可怕吧。”

江之聆想了想：“至少拍過很多電影，可以借鑒。”

恐怖片和喪屍片根本不在許又今的涉獵範圍之内，醫院也不會建議他看這些，理由是防止心髒受到刺激，所以他平時看得最多的是風景旅遊紀錄片。

“如果真是喪屍爆發，”許又今嘀咕着，“說不定人類都不至于走到這個地步。”

江之聆忽然的想起江茗曾經對他說，試着出門，走到離風近一點的地方，會不自覺的想清楚很多事。

緣溪村确實是個足夠合适的地方，這裡地處深山，很少會被外界打擾，村子周圍總有稀薄的白霧環繞，風景也不錯，短暫的幾日相處下來，民風說得上是淳樸。

如果生命的盡頭就在這裡……

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江之聆的旅途本就是為了尋找他心中的安息之地所出發的，風景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隻有此刻的感受。

或許躺在這裡也不錯，化成土，來年他說不定能長成一株迎春花。

——不對，生物異變後的花葉大概都很難長了，那就變成沙吧，風吹過來的時候，所有的痕迹就一齊消失了。

反正世界總歸是要遺忘的。

“江之聆。”許又今的聲音倏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站在橘調的天色下回過頭，眼睛裡躍動着金色的光斑。

他指着遠方連綿的山巒，明豔的朝霞自天邊鋪開，徐徐染紅了整片流雲，撞着身後藍紫色的天，雲層的縫隙中透出一點兒粉金色。

“看，太陽升起來了。”

*

回去的時候那片絢麗的朝陽已然褪去，又變成了一個平靜的早晨。

洛一淼家樓下聚集了幾個人，從背影來看已然上了年紀，洛一淼抱着胳膊靠在門邊，時不時點頭說一句什麼。

她眼尖地瞅到了江之聆，頓時喊了一嗓子：“诶，你們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洛一淼嗓門不低，一時間圍着她的幾個老頭老太太齊齊轉過身打量着他們，作為一看就知道村民互相很熟悉的村莊的來客，江之聆目前隻見過其中很少的幾個人。

“這是一淼說的新來咱們村的兩個小夥子不？長得好乖的。”

“是前段日子下雨來這裡避難的吧，聽說差點都要不行了，怪可憐的噻。”

“小夥子，你身體不好嗎，臉色怎麼這麼白啊。”

“這幾天晚上吃飯怎麼沒來，一淼說還沒休息好哦。”

被過分熱心的老年團圍上來的第一時間，江之聆清楚的看到洛一淼松了口氣，他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一步，留下許又今被團團圍住噓寒問暖。

許又今：“……”

看來洛一淼說的村裡人很熱情也不是假的。

江之聆正打算找個時間挪回屋子裡，就聽見靠在門邊的洛一淼沖他揚了揚眉：“我天你這黑眼圈，一整晚沒睡？”

大差不差。

但是江之聆繃着臉淡聲回答：“沒有。”

“騙鬼呢，”洛一淼眼神上下輕輕掃了兩圈，“我這的條件也沒這麼差吧。”

江之聆捏了捏眉心，有點兒無奈：“沒，習慣了。”

院子裡，許又今正被左一句“臉色不好還是要多曬曬太陽”右一句“住得習慣嗎吃得習慣嗎”之中脫不開身，隻在笑着應話的間隙偶爾投來一點目光。

江之聆偏過頭，問：“什麼？”

洛一淼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我問，昨晚你們看的什麼電影？”

青綠的色調、清苦的酒味，夜色中那點似有若無的暧昧氛圍似乎又纏繞上來了。

江之聆說：“忘了。”

“行吧，”洛一淼撇了撇嘴，“早上散步去了？怎麼樣，我們村子景色還不錯吧。”

“嗯。”

他應完就沒再說話，洛一淼的視線在院裡逡巡了一圈，最後放下胳膊，在回房前輕拍了一下江之聆的肩。

“人生短暫啊，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有機會的話還是抓緊吧，”洛一淼輕眨了一下眼，“我好歹比你們大幾歲，這是過來人給你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