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航吐得專注,那個和他一起出來的小隊友找了半天垃圾桶無果,最終決定放棄素質,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一點,把目光轉向了另一個人。
江之聆剛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水,就覺得有兩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後門有之前失蹤的兩個人,”他喝了一口水,慢半拍地解釋道,“都已經被感染了。”
“啊?”
江之聆補充:“那個小孩死了,休息室裡的異變者也死了,看起來像是相互咬死的。”
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其實很奇怪,因為在中央基地目前的研究下,異變者自相殘殺的概率其實并不高,更别說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殺光了。
“在研究水平還沒跟上的時候,病毒又一次發生了不為人知的進化,”許又今的語氣很平靜,“無論是不知所起的感染源在潛伏期通過生物檢測,還是異變者之間提高的攻擊性,病毒進化的速度比科技水平的發展快多了。”
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終局必将是人類的滅亡。
趙啟航的臉色看起來更白了。
休息室的消殺已全面結束,供給站重新在夜色中恢複了平靜,并不明亮的應急燈照亮了餐廳的一角,時不時發出搖搖欲墜的動靜。
或許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再說點什麼,趙啟航喃喃:“異變者是不能爬出那個窗子的,所以她們出現在窗戶後一定是作為‘人’的時候,那她們為什麼要在大半夜離開相對安全的供給站,而且還要用翻窗的方式……”
供給站的門無條件為所有人類開放,這是中央基地設立供給站的初衷。
“我在那個嬰兒脖子上發現了一個傷口,”江之聆說,“像一個印子,和病毒剛爆發的時候一樣。”
就在一年以前,驟然升高的氣溫孕育出了一種蟲子,被咬過的生物會在皮膚上留下一塊深黑色的淤青,然後在幾分鐘内形成異變。
在極短的時間内,蟲災幾乎席卷了每一寸人類生活的土地,現代文明社會從那時開始不可遏制地走向了末路。
在之後經過了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一年,雖然大部分的蟲子都被消殺了,但它們依然是最早帶來無孔不入的病毒的重大威脅。
可能在不經意間,有一隻蟲子咬到了嬰兒。
誰都沒有發現這個傷口,直到他們進入供給站、進入休息室。
可能是異變的加劇讓嬰兒變得不安分,可能是母親為了不吵醒其他人悄悄來到窗台下哄睡,可能是他們發現了異變的出現想要離開……無論前半夜發生過什麼,休息室裡的一切生物現在都已經失去了活性。
“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就要日出了,”許又今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這個讓人不安的話題,“或許我們該休息了。”
*
江之聆當然睡不着。
他靠在餐廳的座椅上,想起離開中央基地前朋友給他的一長串勸告和祝福,最後實在不忍心回絕對方一片心意,敷衍地保證自己會随時保持聯絡。
實際上他早已決定再也不回中央基地了。
基地外的狀況确實比他想得還要差一些,不過這和他已經沒什麼關系了,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能不能安全找到并抵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或許是離開基地後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在經曆了初始奔赴自由的興奮感後在不知不覺間也感到了疲憊。
江之聆在朦胧間感覺自己可能确實是失去了一小段時間的意識,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是死氣沉沉的一片黑,他往供給站高挂的時鐘上看了一眼,确實快到天亮的時間了。
江之聆對這樣将亮未亮的天色很熟悉,他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内都在看着天邊如何變白、清晨如何降臨。
在供給站門口站了一會兒,微涼的風吹散了他的倦意,隻有大腦因長期未休息而仍感到沉沉的疲憊,此刻卻吊着一根神經讓他再也睡不下去。
轉身回到室内的時候,江之聆腳步一頓。
許又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這人在昨夜匆忙的出逃中居然還能帶上他的包,而他看起來相當怕冷,身上在長袖長褲的基礎上還加了件外套。
他正在櫃子前面拿水,聽見江之聆進門的動靜時回頭看了一眼,這讓江之聆渾身一僵,暗自想着這人怎麼也起這麼早。
就在他糾結出于禮貌是不是該打個招呼但又實在不想多說話的時候,對方非常主動地向他問好:“你已經醒了?”
江之聆“嗯”了一聲,随後徑直走回了他先前待着的座位。
在這種環境下,再陌生的人都容易生出報團取暖的心态,他當然知道走在這條路上總會不可避免地遇到很多人,可能有些人會相見恨晚,有些人與他隻是萍水相逢。
但江之聆隻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禱在這場或許不算漫長的旅途中沒有人能注意到他,能讓他就這麼沉默地走到終點。
在很多時候,江之聆實在厭倦了和任何人交流。
好在許又今看上去并不是話多的人,也可能是江之聆的無聲影響到了他,總之江之聆看着他從櫃子中取出一瓶水,又從包裡拿出一個透明盒子,用吞藥的姿勢吃掉了裡面的東西,同樣的再也沒有說過話。
沉默一直到晨光從地平線外蔓延,長期以來養成的生物鐘叫醒了趙啟航,他起身的時候沒扶穩,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發出好大一聲響。
許又今這才從他捧着的冊子中擡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