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她掀開門簾從屋裡出來,剛才掐了自己一下,此時眼眶裡有濕意。
“不能這麼颠倒黑白吧。我帶孩子從醫院回來,娘問我上哪兒了,我就說了句孩子肺炎住院,今天剛出院。請問,我哪裡欺負婆婆了?”
妯娌一時語塞,瞎話沒編好。以往她來這麼一招,老二家的保管氣的跳腳,過來就是跟她撕吧吵鬧。那樣好對付的很,端看老二在不在。
老二在她就示弱被欺負了,讓他心生愧疚。他要不在,她下手可比這個嬌滴滴的城裡人狠,讓她吃的都是暗虧。等老二回來再告狀,你等着吧,不用十分鐘,他倆保管吵翻天。
這女人長的一副狐狸精樣兒,卻是連做戲示弱撒嬌都不會。開口就跟老二硬剛,也不說前情後果,直接開口罵他不護着自己媳婦。
其實老二那麼直的人,對她已經算非常袒護。可她自己不給自己争取道理,他還能一次次陪她無理取鬧。畢竟他隻是個普通男人,這時代要是落個跟媳婦一起氣暈老娘,他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大嫂、”李成林看大嫂張了張嘴又合上,轉而看向親媽。“娘、晚晚回來沒多說什麼吧?”
“沒。”她沖兒子和氣笑笑,外頭圍着看熱鬧的人呢。剛才隔壁老王婆子看的真切,她跟自己不對付。要是今兒個鬧起來,那老婆子說不好得幫着兒媳、到時候這巴掌落臉上,吃不了兜着走可太難看了。
“沒有。就是你媳婦跟你大嫂拌了幾句嘴。沒事的,誰家勺子還不碰鍋沿,都是免不了的。”
簡單兩句話,将老大媳婦颠倒黑白挑撥夫妻關系、變成了家常的拌嘴。就這麼短短的交鋒,讓意晚明白了這個婆婆的厲害之處。
“我沒跟大嫂拌嘴,是她看不慣我,進門就擠兌我。她要不想跟我一個鍋裡吃飯她就明說,何必每天夾槍帶棒的。”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委屈,從東面下工回家的社員,隻要不是急着回家做飯看孩子的,基本都圍在了這裡看熱鬧。大門口,院牆上,跟平時大隊放電影似得。
意晚穿了件單薄的外衣,白底印着淺紫色的圈圈圖案。她身形苗條,就那麼站着自有一副清高的傲骨。被欺負了,但我會堅強。
李成林心裡一疼,自責自己沒保護好媳婦。“大嫂、你要是看不慣晚晚,不如我們分家過。晚上我把會計和本家叔伯喊來,我們商量下具體怎麼分。”
“二弟、我、”大嫂急了,她的目的不是分家啊,這違背了她的初衷。“我沒想分家。”
老大也趕快上來打圓場。“老二、你看你。女人家拌嘴,你當男人的這麼認真幹啥。都是一家人,拌嘴過去還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婆婆也附和:“你大哥說的對。都是一家子,磕磕碰碰的難免。你可還是大隊支書呢啊,家務事可不是這麼處理的。”
說着她當起了和事老老好人。“都聽我的,少說一句各退一步。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呢。”
大哥大嫂這麼說,母親也這麼說,他若是非要分家,倒顯得他不近人情。意晚也明白這些道理,分家也不是這麼簡單就能達成的。
“算了。大嫂以後别欺負我,我是很敬重大嫂的。”
她這話說的,給老大媳婦一個軟釘子,她還得咽進去吐不出來。那臉色好看的很,紅了白、白了青、青了綠、綠了吧唧藍汪汪的,最後成了黑。
“都看什麼呢,一個個不回家吃飯。”
他一聲吼,看熱鬧的散了個幹淨。以往家裡鬧完他都覺得對不住大嫂和母親,今兒這一出,他藏了一隻雞給媳婦。他媳婦受委屈了。大嫂真是的,他都說過衛衛生病住院了,回來沒一句關心,挑的他媳婦眼淚汪汪的。
他當兵的津貼全部交給家裡的,因傷退伍給的撫恤金也給了家裡。如今雖說他媳婦不上工,可他當着支書除了定糧外還有工資。他媳婦不上工可以用他的工分兌換口糧,又沒吃着他們。
家裡他爹是個炮仗,一天天的就會當大爺,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大哥是個耳根子軟的,聽風就是雨。老娘照顧一大家子不容易,他将今兒抓到的禍害種子的東西,交給了老娘分配。
晚飯老娘做了玉米糊糊,裡頭放了紅薯和胡蘿蔔,沒幹糧。看到他遞過來的兔子,沖他笑的和善。渾濁的眼睛,滿是皺紋的臉,慈眉善目。
“我腌一下,明天中午給你們打牙祭。”
“好。”
院子裡放着吃飯的桌子,但一家人太多根本坐不下。平日裡意晚都是端回房間自己吃,今兒個卻是在屋裡收拾好後自己來了廚房盛飯。
“娘、家裡還有鹹菜嗎?”
“有。我去拿。”
“我去拿吧,娘您歇歇。”她主動拿了碗筷去撈鹹菜。明年年底才會高考,在這裡得生活小兩年,得想辦法分家。那麼第一步,獲得李成林的支持。今兒看他這表現,這目的應該不難達到。
老二媳婦今兒個吃錯藥了吧,是不是在醫院換了個腦子。老太一臉懵圈,回頭看老二望着他媳婦滿臉喜悅,已經伸手拿過筷子自己去撈鹹菜,她心情一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