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牢裡的日子渾渾噩噩。有時候我覺得我會死在裡面,但紀起仿佛生怕我死了,一邊變着法子的折磨我,一邊又毫不心疼的給我灌各種藥。
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但對我來說長的像是沒有盡頭。我幾乎把我過去的人生都想了一遍,又想把我身上的折磨盡數奉還給葉岚。
恨幾乎成為了支撐着我活下去的東西。
而有一天,我又看到了葉林峰。
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
“停一停。 ” 他說,随意的揮了揮手。
正在抽我鞭子的人頓時停下了。
我睜開眼睛,緩緩擡眸看他,實在沒有力氣說什麼。
葉林峰依舊是一副“一家之主”和善卻不失威嚴的虛僞樣子,先前那冰冷且泛着怒火的失控神情從他的身上隐去了。
他站在離我遙遙幾步遠的地方,悠悠的說:“張孤,别來無恙。”
“……” 我實在懶得搭理他。
“過了三天了,你還是不願意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嗎? ” 葉林峰淡淡的問,幾乎是帶着施舍的,“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現在告訴我,我就讓你痛痛快快的去死。”
“呵… ” 我有氣無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笑,“我說過了…與我無關… ”
葉林峰目光幽深的看了我片刻,緩緩搖了搖頭,“這個答案,我不愛聽。算了,看在張濟的面子上,我再問你一次,是誰讓你下毒的?你用不着否認,你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天,那些愚蠢的天真也該消失了。”
“……你想讓我做僞證。”
“僞證?你說出來的東西,怎麼會是假的呢? ” 葉林峰的笑容森冷。
“滾! ”
葉林峰搖了搖頭,“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孩子,真是同他的性子一脈相傳。 ”
“……” 我冷冷瞪着他。
“當年,他也是在這裡被百般折磨,硬是沒有供出我一個字。多虧了他,我才沒有暴露,可以走到今天的位置。” 葉林峰臉上挂着笑,說出來的話卻說不出的輕佻。
“師父被你折磨過!? ” 我猛的吸了一口氣,用力過猛,連連咳嗽起來,眼睛卻死死盯着他。
“不是被我。是被上一任葉家家主。 ” 葉林峰說,“紀起,說起來,你還有幸見證呢?說說,是不是和這位孤公子一樣的硬骨頭?”
紀起笑容猥瑣,仿佛葉林峰提起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他值得好好吹噓一輩子似的,“當然,家主。他還是我親手審的,不管往他身上使什麼手段他都沒事,我可過瘾了。當然,美人兒,雖然你身體薄弱,但神情甚美,大飽眼福。”
“你對他做了什麼!? ” 我紅了眼睛,猛的就想向他沖去,卻被鐵鍊緊緊鎖在原地,隻能無能狂怒,“葉林峰!你對我師父做了什麼!”
葉林峰露出一個快意的笑,那仙風道骨的面孔上露出了截然不同的陰險狡詐,“這段陳年舊事,我可是許久都沒有和人說過了。反正你這輩子也不可能出去了,告訴你也無妨。紀起。”
“是,屬下告退。 ” 紀起舔了舔幹澀的嘴皮子,走之前居然還用那惡心的目光戀戀不舍的看了我一眼。我恨的幾乎想把他撕碎,怒吼堵在嗓子裡,鐵鍊深陷進手腕,最後還是無力的軟了下去,喘着粗氣。
“數來數去,這已經是四十三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張濟和我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年而已,不對,他已經二十五了。 ” 葉林峰的聲音略帶追憶,“那個時候,誰能想的到,他是葉家風光無限的天才神醫,座上賓!而我隻不過是一個上不的台面的私生子。
當年的葉家家主厭惡我,打壓我,沒人用正眼看我。但是,誰也不知道我已經加入了那個黨派,成為了裡面說得上話的存在。”
說到這裡,葉林峰的面頰依舊是挂着那抹笑,可是眼睛卻已經扭曲了,“就是那一次,葉家的慶典,我坐在最末尾的地方,誰也看不見我。當是張濟火眼金睛,在所有的葉家人裡一眼相中了我。那時的家主問他,葉家的所有弟子裡最喜歡誰,他遙遙一指,正正好好指到我的臉。他說,他最喜歡我,因為我寫的一手好詩。這是當然的,因為其他葉家弟子都放棄了這門課,隻有我,沒有選擇。他以為,這就是伯樂識馬,這就會讓我感謝他嗎?!”
“……” 我被他話語中平靜的瘋狂壓的喘不過氣來。
“是。會。當年,他帶着我走出了葉家,去了無數兇險的地方,我們算是千裡覓知音,一見如故,從此結為摯友,難分你我。所以想當然的,當年的葉家家主開始忌憚他。那年冬天,我帶着他去了我們的聚會,秘密謀劃怎麼奪權篡位。就是那一次,我們被發現了,他為了掩護我,被抓了。 ”
我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發着抖,滿腔怒火的瞪着他。
葉林峰卻恍然不覺,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嘴角的笑意越擴越大,那樣的陰險毒辣,那樣的面目扭曲,“他一個字都沒有說。整整七天七夜,連人樣都看不出了,像是一灘血泥,就在這裡,那個角落,我還記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濟啊張濟,誰還能想到,你也曾有過這一天,為了我葉林峰付出性命,不惜一切!他們對他用了什麼?鞭刑?杖刑?指枷?水刑?針紮火燒劍刺,牛皮鞭都斷了整整七根。你能想象嗎,像你一樣的人,被活生生折磨了七天,不給吃的,不給喝的,不給睡,不給歇。最後我去看到他的時候,我以為他已經死了,我以為那是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一坨挂着血泥的骨架!你能想象嗎?那是張濟,風光無限的張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