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走回去的。

葉林峰派了兩個弟子帶我去新的住所，但我離開大殿還沒走幾步就再也支撐不下去，向前倒了下去。

那是一段模糊的記憶，時冷時熱，夢和現實不斷混淆，有時我能看到師父慈祥的臉，有時又是漫天火海的灼燒。

仇恨快把我撕成了兩塊，尖銳的疼痛刺穿了我的胸口。我想掙紮、我想尖叫，我想将手捅進葉岚的胸口，将他狠狠撕碎！我想要力量，我想要權利，我想要複仇——我想要殺人！

喉嚨摩擦發出的疼痛，我在狂亂中擡起眼皮，隻覺得身上熱的好像火燒。殺戮的欲望在我體内橫沖直撞，我從未如此沖動過，在一片混沌的大腦中流離失所。

“殺…… ” 我抓住了什麼東西，于是想将那東西撕碎。可是我抓住的東西是那樣冰冷和堅硬，我竟無法撼動分毫，“殺了…葉岚… 師父…我的…師父…葉岚…死…”

黑暗後還是黑暗，燭火燃燒，變成了一片大火。

我想尖叫，我想後退，但我在前進，我在奔跑！

殺！殺！殺！

“對不起。 ”

那冰冰涼涼的像一塊玉一樣的溫度貼上我的臉頰。

“快點！我控制住他了！ ” 那嗓音是沙啞的，一個壞掉的嗓子。

我迷迷瞪瞪的睜大了眼睛。葉傾皺眉看着我，灰蒙蒙的眸中浮着一抹幽藍，像靜谧的海洋，底下醞釀着風暴。

我呆呆地看着他，說：“葉傾，你不想要我殺人嗎？”

葉傾一愣，然後很快用沉沉的眼睛凝視我，說：“不想。 ”

“可是我好熱。 ” 我迷茫的說，“我的心告訴我，我想殺人。”

“那你的心就是錯的。 ”

“我的心是不會錯的。“ 我急切的說，“我的心怎麼會錯呢？我的心怎麼會背叛我呢？”

“人就是會被自己的情感蒙蔽，看不清自己想要什麼。“ 葉傾捧着我的臉，聲音平靜。

“葉傾，你變了。” 我難過的說，“你說過你會陪我一起複仇的。我的心是不會騙我的，我真的好恨好恨，恨的我像在火海中燃燒。”

“那是錯覺。你隻是病了。 ” 葉傾說。

“不！我沒有病！我恨他，我真的恨他！就是他害死了師父！就是他害的我沒有好日子過！就是他害我殺死了百裡山莊數百口人！就是他害死了你！葉傾——“

我愣住了。

葉傾，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意識到的瞬間，我身前的人站起身。我想抓住他，可是我渾身動彈不得。

“别走！ ” 我急切的喊，“你别走！”

葉傾卻不理我了，一身藍衣沐浴在赤紅的火光中。在他的前方我看到了那片熊熊燃燒的火海，那裡的亡魂微笑着歡迎他。我知道那裡有什麼，那裡有我的師父，還有一個叫葉岚的惡魔。

“不要過去！葉傾！你不要走！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要和我在一起的！你說過你要救我的！葉傾！你不要走！不！ ”

熊熊燃燒的大火吞沒了一切活着的生靈，而阻隔了我，将我抛回了無邊的、孤獨的黑暗。

…

“你都睡了三天了。 ”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趕緊睜開眼睛吧，再不醒來，你相好可要急死了！”

我腦中倦意未散，揮了揮手想要将那煩人的聲音驅走。

“喂！你還記得你在哪裡嗎？你還記得你要幹什麼嗎？葉家家主的人可在門外等你三天了，就等着要你的名單好讓下屬出去采購！我聽别人說，你的賭約可就隻有三個月！你還睡？！ ”

我混亂的大腦還沒捋清楚什麼是什麼，一聽到三個月頓時一個激靈，猛的坐了起來。

“不是你什麼毛病！ ” 那女子着急忙慌的扶住我，一把掀開我的衣服，“我用了這麼多時間才處理好你的傷口，你好歹也小心一點啊小郎君。”

坐起身，我的大腦立刻針紮般的痛了起來。我揮開她的手，痛苦的捂住額頭，問：“過了幾天了？“

”三天。 ” 那女子說，“整整三天！你可是去鬼門關裡走了一趟，要不是葉岚… ”

她後面的話我一句都沒有聽見，再次緩過神來，一張小圓臉就已經湊到我的面前專注的盯着我看，秀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差點吓的我撞上後面的牆。

我盯着她熟悉的臉，認真想了兩秒才驚訝的說：“修姑娘。”

“嗯，是我。 ” 修月晴點點頭，“你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看來本姑娘還是沒能在你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我說你找我要的藥材為什麼千奇百怪，你還真是要拿去煉毒的，對不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 我皺眉問。

“自然是被‘請’過來的。 ” 修月晴皮笑肉不笑的說，“葉家真是好本事，竟然不辭萬裡跑來這裡‘接’我過來給你治病。你說說，他們願意為了你一擲千金是不是因為你相好是葉家的大人物？”

“我相好？葉傾？ ” 我反問。

“不是啊。你連你相好的名字都忘了嗎？他叫葉岚，是葉家的六公子！你燒還沒退嗎？ ” 修月晴說着，便一臉擔憂的來摸我的額頭。我避開了，隻覺得渾身膈應的慌，“不是。”

我露出一個反胃的神情，“葉岚他也配？葉岚是我的仇人，是我要殺的人，這就是我們的關系。”

修月晴一臉驚訝，“那你病重的時候還抓着他的手讓他不要走？”

“我什麼時候抓過他的手了！？ ” 我驚愕，下意識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我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