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原的背影寬闊,黑衣黑腰帶,顯得一如既往的樸素。
我和他認識,是在五年前,那時我剛來到暗鴉,第一次參加這麼重要的任務。
當時的樓原,安靜的抱着傘站在人群外,頭發高高束起,面容堅毅沉靜、端端正正,一身黑袍在夜幕中微微飄揚着。血從他的傘面緩緩滑落,在他的腳邊彙集成一灘血窪,濃重的血腥味從他的身上一直飄到了人群中。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炸起一層白毛,那種強大的、安靜的、内斂的壓迫感無疑不在說: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
那是一次有十二個人的任務,要求是圍剿一個邪教大能。那人的功法極其邪性,竟然可以反彈他人的内力,躲藏之術更是登峰造極、神出鬼沒,我們一行人被他騙至了一處奇門遁甲陣中央,沒走幾步就走散了。
而我遇到的第一個人剛好就是樓原。
“别動。” 他說,在那片大霧中捂住了我的嘴,“他在這裡。”
我驚恐的看着周圍,不由得抓緊了他的胳膊。
“按我說的做,東南方向。 ” 他在我耳邊說。
我連忙點點頭,手中已經扣了把沾有劇毒的銀針。
“三。 ”
風呼呼的吹。
“二。 ”
比那老怪更先到的是一陣古怪尖銳的笑。
“一! ”
我毫不猶豫的向着東南方向攻去,翻湧的白霧中,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樓原緊接着沖了上去。他沒入了白霧中,我不敢移動,隻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直到我看到樓原提着他的腦袋走了出來。
那是個正在滴血的人頭,還凝固在一臉不可置信的猙獰表情。我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用手捂住嘴,眼裡湧出了一抹淚花,幾乎克制不住想要嘔吐。
樓原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說:“都做殺手了,還怕人頭?”
我們出去之後才知道,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如果沒有樓原,我也會死在那裡。
第二次見面,我和樓原成了唯二剩下的人。沒有人願意和我一隊,因為當時的我初出茅廬,武功極弱,一手醫術也盡是用來救人的,戰鬥中幫不上任何忙。
至于樓原,他的冷血和殘酷人盡皆知。他們怕他,盡管樓原并不會揮刀砍向隊友。
那次依舊是兇險萬分。
我們要追的目标逃到了某處山崖下,一路都是淬了毒的暗器,我忽然成了最受歡迎的那個人,直到我身上一點藥都沒有了。
這結果可想而知,我被剩下二十二個人聯合起來問罪。他們總是覺得我還暗藏了一點藥物要求我交出去,但我身上一滴也不剩了。他們想要的不是我,他們想要的是寄托在我身上的、活下去的希望。
而我隻能親手破滅他們的希望。
我差點死在他們的手裡。但樓原救了我,從那刀光劍影中仿佛神靈降世。
樓原說:“如果你想救人,那你不應該來這裡。”
我問他:“那你為什麼救我?”
樓原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因為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而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
又不知走了多少,我們到了這條隧道的盡頭。
那裡沒有門,而是一堵牆,仿佛開拓這裡的人半途而廢了。
“你去後面找。 ” 樓原說,我點點頭。
一路往後走,沿途兩側都是崎岖的石塊。要找到一個人能通過的地方、或是任何可能存在機關的地方,簡直難如登天。
這裡的内壁都是一副未經打磨的樣子,如果有藏在那些縫隙裡的機關,那我幾乎是不可能找到。但要說任何牆壁能有一扇門的樣子,那也沒有。
忽然,我看到了牆上一點紅色的痕迹。那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顯的格外古怪。我湊到近前處,發現那似乎是血的痕迹,然而,周圍也沒有任何與衆不同的東西。
就在我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陣恐慌忽然抓住了我的心髒。我目光一凝,條件發射的抓住了劍柄,與此同時——
撲哧——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我始料未及向旁閃避,還沒能松一口氣,另一道充滿殺氣的凄厲破空聲從我的身後響起。我才剛剛落地,根本無法閃避。
怎麼回事!?
我知道自己沒法躲開了,猛的一咬牙握住劍柄打算硬吃下身前這機關暗器。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我的心跳尚未平複,蹲下身去看地上的,赫然是一個飛镖和一支箭。
那是樓原的飛镖。
我松了口氣,向着那遠處極小的一點火光說:“謝謝。”
而樓原沒有回應。
他今天不知為何,格外不愛說話,也格外不愛理人。
我松了口氣,暗暗想下次一定要小心。那暗箭是從紅色标記的下方射出來的,我警惕的在那石頭縫裡搗毀了機關。
接下來往前走,我提高了警覺,不過卻再也沒有出現記号和機關了。那暗箭簡直像被人刻意放在那裡的一樣。
我皺了皺眉。這隧道很長,若是一直搜下去也不是辦法……
腳下有些震顫。
餘光中,樓原的火光忽然劇烈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