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段稚知帶着霍君安奮力遊出水面後大口地喘氣。

夜空中，月亮被厚重的烏雲遮住，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唯有湍急河水的湧動聲和段稚知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這片黑暗中之中。

“醒醒。”段稚知一邊焦急地蹬着水，一邊用力拍了拍霍君安的臉。

霍君安被拍醒。

盡管大朝的四月白日裡已頗為炎熱，但夜裡的河水依舊透着刺骨的冰冷。

那寒意如無數細小的冰針，順着毛孔直往骨髓裡鑽。

他一醒來，強烈的墜痛遍襲來。

仿佛有一隻無形且狠厲的手在狠狠揪扯着小腹，令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段稚知同樣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份疼痛，忍不住抱怨道：“哎喲，早知道這麼痛還不如不把你叫醒。”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水中突然傳來賊人尖銳地呼喊：“在那兒！”

段稚知心頭猛地一緊，急忙對霍君安說：“快，深吸一口氣。”

說完，她自己率先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然後拽着霍君安再次紮進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将他們包裹，段稚知憑借着過人的水性，帶着霍君安迅速往深處潛去。

四周黑暗濃稠得化不開，隻有偶爾閃過的幾絲賊人火把的微光。

霍君安驟然被拖下水，才潛了一會，便因為窒息不受控地想往上浮。

段稚知緊緊抱着霍君安不讓他掙紮。

然而霍君安實在堅持不住，開始嗆水，河水猛地灌入他的口鼻，讓他難受得四肢亂蹬。

段稚知咬咬牙，心裡想着人不會馬上就淹死的。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就像電視劇演的那樣，渡氣嘛。

但一想到要與霍君安如此親密接觸，她心裡就一陣别扭，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她想着大不了重開。

于是，她咬着牙，抱着霍君安往上岸的反方向遊去。

霍君安掙紮一小會，随着體力的消耗，動作漸漸無力，最終不再掙紮。

等段稚知都快堅持不住，肺裡的空氣幾乎耗盡，胸口憋悶得仿佛要炸開時，才猛地浮上水面呼吸。

她快速環視一周，看官船已在身後十米開外，隻剩模糊的星星點點。

還沒重置，段稚知知道霍君安還沒死。

她抓着霍君安，用盡全身的力氣，雙腿如機械般劃動，朝着另一個較遠的岸邊遊去。

金州，成林郡，赤岩縣。

河岸邊野草叢生，荒草足有半人多高，在凜冽的夜風中瑟瑟作響。

段稚知跪坐在霍君安身上雙手交疊，有節奏地按壓着霍君安的胸口，同時嘴裡念叨着：“别死啊，都走到這來了。”

不多時，霍君安“哇”地一聲，吐出幾口水，嗆醒過來。

他虛弱地睜開眼睛，看着段稚知，張了張嘴又是一陣咳嗽。

段稚知松了口氣，“别說話，這裡離船太近，我們得快點離開才行。”

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裡十分偏僻荒涼，不知道離澤州城還有多遠。

也不知道那些賊人多久會追過來。

此時，霍君安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腹部的墜痛加上剛才嗆水，讓他整個人虛弱不堪。

“你能站起來嗎？”段稚知問道。

霍君安咬咬牙，試圖起身，但渾身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綿軟無力。

段稚知見狀，隻好半扶半抱地帶着霍君安往草叢深處走去。

月光透過烏雲灑下微弱的光，隻能勉強照亮眼前一小方天地。

段稚知一路走，一路用腳掃過地面，模糊着自己的行走痕迹。

看了那麼多小說，她還是懂得追兵會看痕迹來追蹤的。

一開始霍君安還能勉強拖着腳步，到後來整個人直接軟了下來，雙腿一彎，差點癱倒在地。

沒辦法，段稚知隻能蹲下身子，将霍君安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

天将亮。

段稚知看到前方荒涼山丘上立着一個小屋。

誰懂這一刻的救贖感？

段稚知眼眶濕潤，心中想着隻要走上那個小山丘，就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深更半夜，先是橫穿一整條河，又是負重行走到天亮。

雖然自己現在是男人的身體吧，但這都不是人不人的問題了。

生産隊的驢也不能這麼幹啊。

等爬上小山丘，段稚知實在是走不動了，她用力撞開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門。

門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她把霍君安放在用木闆和茅草搭的床上。

“算了歇會，被殺就被殺吧，我...我實在走不動了。”段稚知坐在床沿大口喘着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房間裡面彌漫着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混合着灰塵和不知名的黴味，讓人忍不住皺眉。

但好歹能遮風擋雨，給他們這兩個疲憊不堪的人提供一個暫時的庇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