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歲這一走就是很久,久到原本坐在凳子上的段郁有些按耐不住,起身想出門找她的時候,餘歲剛好開門進來。
兩人就這樣措不及防地撞在一起,餘歲一時沒站穩,手裡的東西應聲掉到地上。
她慌張地瞥了眼段郁,好在段郁未曾看向腳下,而是目光緊鎖着她,掌心攏着她的後腰,眉頭一皺:“慌什麼?”
餘歲抿了下唇,搖搖頭,然後微不可察地避開段郁身上灼人的氣息,彎腰迅速撿起地上的黑色包裝袋。
“什麼啊?”
段郁垂下眼,一隻手抄進褲兜裡,身子懶懶地倚着身後的牆,朝餘歲攥在手裡的東西揚了下下巴。
塑料袋在寂靜的房間裡發出一陣清脆,窸窣的動靜,餘歲将東西背到身後,捏緊,抿唇搖了下頭,示意沒什麼,隻是露在空氣裡的一雙耳朵紅得發燙。
段郁長長“哦”了聲,挑眉:“不是說給我買褲子去了?”
餘歲咬唇,亮手機屏幕給他看:“沒買到。”
“那現在怎麼辦?”段郁追問。
“……要不你先脫下來拿風筒吹一下?”說着餘歲又瞥了眼段郁,怕他誤會,而後又補充了一句,“我那兒有條幹淨的浴巾,你可以先圍起來。”
段郁:“……”
段郁對穿衣和吃食十分講究,但眼下濕透的褲子糊在腿上實在是不太舒服,于是最後幹脆答應了她的提議。
不過也警告了餘歲,不能趁人之危。
餘歲紅着臉點頭,然後趕忙跑開去給他拿浴巾。
雖然這個時候已經入夏,但每天的溫度還是會随着天氣而千變萬化,何況出租屋條件本就差,沒有空調,再加上今天下了雨,氣溫特别低,窗戶還關不嚴,敞着條縫,往屋裡呼呼地灌着風。
整個房間透着一股黏糊糊的陰冷。
段郁的體溫還沒降下來,因為他的臉很紅,準确來說是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都透着紅。
而且身下隻簡單地系了條浴巾,腰腹深陷,探入隐秘角落,憔悴中又帶着一絲欲,和平常總是冷着臉的他特别不一樣。
不知不覺中餘歲看得有點久了,最後毫無疑問被段郁抓包。
餘歲抿唇把手機遞到他面前,臉頰有點紅,提議:“那個,你要不要先去床上躺一會兒?”
屋裡總共就一張單人床,很窄,平常也就隻夠餘歲一個人睡,而段郁人高腿長,未必能睡得慣。
再加上餘歲去别墅住的那幾天就發現了,段郁雖然平日看起來好像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對于一些生活日用品和日常細節很挑的。
比如沐浴露和洗發膏總是用一款德國的牌子,牙刷永遠都是頭朝上放在牙刷杯裡,不喝隔夜的開水,床單被罩一直都是深灰色系,且布料綿軟……
餘歲知道段郁有潔癖,正想說她出去再買套新的床單被罩回來的時候,段郁卻點了下頭,然後從凳子上站起身,轉身朝床邊走去。
段郁現在急需休息。
發燒和過敏帶來的病症幾乎在他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前仆後繼地趕來。
餘歲抿唇走過去替他細心掖好被角,段郁似乎很疲憊,眼皮沉着再沒掀開,餘歲站在床邊盯着他看了會兒才轉身離開。
鍋竈“啪”的竄出一道幽藍色火焰,餘歲把小鍋坐到上面,家裡食材雖然不多,但也夠給段郁弄點吃的。
這麼想着餘歲垂眸将袋子裡的青菜挑出一把,然後放到水槽裡摘洗。
身後漸漸傳來段郁平穩的呼吸聲,應當是睡着了,餘歲手裡的動作不自覺放得更輕,然後緩緩偏頭看過去。
段郁确實是睡着了,隻是看起來不怎麼安穩,眉頭緊蹙着,掌心攥着的那一角布料緊得發皺。
這會兒鍋裡的水開了,咕噜噜的一個勁兒地往上竄着氣泡,手背被騰出的沸水濺了下,餘歲蹙了下眉,隻好拾回視線先往鍋裡下米。
不多時,整個房間都被一股誘人的飯香味所包裹。想着段郁會餓,除了往裡添了青菜外,餘歲又加了些雞肉絲和雞蛋碎進去。
閉了火,餘歲彎腰從身前的櫃子裡取出一雙碗筷,盛滿粥,轉身走向床邊。
放下碗,輕輕扯了下段郁手裡攥着的那一塊被角,試圖喚醒他,不過段郁似乎被夢魇住了,攥着被角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口中也似是在呢喃着什麼,聽不清。
餘歲蹲下身,俯身靠過去。
“别,别丢下我……求你。”
莫名的餘歲突然想起了顧珍曼早先給她打的那一通電話。
段郁曾親眼目睹了母親和妹妹的離世,在禁锢的記憶裡,他是罪人,是永遠被抛棄的那一個。
餘歲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隻能沉默着,擡手輕輕撫摸着他蹙起的眉,一遍又一遍。
似是得到了安撫,攥着被角的那隻手漸漸松了力,段郁也跟着睜開眼。
雙眸猩紅。
聲音帶着沙啞的疼:“餘歲?”
餘歲“嗯”了聲,伸手給他指了指櫃子上放着的那碗粥,然後準備起身給他拿的時候,手腕一緊。
帶着灼熱的氣息,下一秒,她被段郁摟在了懷裡,後背緊緊貼上他赤裸着的,滾燙的胸膛,餘歲緊抿着唇,眼睫輕顫。
段郁順勢把下巴蹭到她頸窩,灼人的氣息厮磨着她的耳,摟得很緊。
餘歲緩慢地眨了下眼,身體僵硬得不像話,小幅度地動了下,搭在腰上的那條手臂蓦地束得更緊。
“我不碰你。”
似是真的如段郁所說,他真的沒再動作,隻是摟着她。
餘歲的耳廓一瞬燒起來,思想鬥争了好久才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然後慢慢挪動身體,和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