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補課安排不像正常上課那樣有硬性要求必須上早晚自習,而是主打一個自願。如今還剩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就要高考,餘歲的錢袋子也随之日漸消空。
雖然學校已經承擔了餘歲大半的學費,但畢竟是省會城市物價不低,何況叔母黃姿燕每月給的生活費也是實在少得可憐,所以哪怕餘歲每天一分錢掰兩半花,兜裡的錢袋子依舊像個無底洞,隻出不進。
再加上的手機的事情,餘歲又生出了兼職的念頭,如果要是再有餘錢的話,能搬出來自己住最好。這麼想着,餘歲趁着下課的間隙,摸出手機滑到通訊錄,編輯了一條信息出去。
原本以為跨洋消息會石沉大海,沒想到對面很快有了回信。
林厘姐姐:【好啊,正好好久沒見了,有空出來喝杯咖啡,我請你。(萌萌兔子jpj)】
林厘是餘歲高一時認識的大姐姐,那時應學校要求除了校内統一發訂的練習冊外,每個學生自己還要再着手準備幾套習題冊。一套習題冊不貴也要三四十,餘歲本就拮據,想着校外新開了一家書店估計有優惠便決定碰碰運氣。
意外的是書店當時還在招聘圖書管理員,囊中羞澀的餘歲便鼓足勇氣決定試一下,沒想到對方不僅不嫌棄她是個啞巴,還對她頗為照顧,經常給她帶甜點吃。
隻不過後來林厘不知道什麼原因沒在夢澤待太久就出國了,兩人雖然互留了電話但是餘歲也不敢單方面打擾,為此還是剛剛知道林厘回國的消息。
正逢班主任年華夾着保溫杯進教室,餘歲隻得低頭回複一個ok便匆匆結束對話。
也許每個教學資曆豐富的老師都像班主任年華一樣,上課基本不帶課本和試卷,年華走上講台,擰開保溫杯杯蓋,先是低頭嗦了口茶水,然後才慢悠悠道:“上回講到哪兒了。”
班長提醒:“第20題還沒講。”
年華“哦”了聲,劉海往後一撥,露出兩條清晰的擡頭紋,随後粉筆被掰成兩節,在黑闆上留下一道鋒利的直線。
“第一問可簡單,就是求線面垂直,但咱班還是有一半的同學都在這問上丢了分,甚至還有一分沒得的。”
“我說誰誰心裡清楚,麻溜地站起來,互相認認。”
隻聽下一秒,安靜的教室裡發出凳腿摩擦地面參差不齊的刺耳聲響,像是貓爪撓玻璃,餘歲後脖頸有一瞬發麻。
年華站在講台上邊說邊在黑闆上畫了個立體四棱錐出來,似是想起什麼,他筆頭一頓,偏頭看了眼台下坐着的學生們:“誰來陳述一下有關立體幾何的知識點?”
教室瞬間鴉雀無聲,隻剩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後腦勺。
誰不知道華子看起來好脾氣但實則賊較真,要是敢遺漏一個知識點,那就得将所有知識點都手抄一百遍。
“行了,按學号來,從後往前。”
可年華等了又等,始終沒人應,不免有些生氣,眉毛往中間一擠,再次轉過身,輪起手邊的戒尺就往講桌上一敲:“你們今天怎麼回事?說你們迷糊還真迷糊上了?就這副狀态上戰場還不如直接回家種地呢!”
唾沫星子似槍林彈雨般無差别掃射過班級大大小小的角落。
終于,還是班長一個人扛下了所有,起身弱弱道:“華子,咱班最後一号是段郁。”
年華:“……”
段郁不來上課,他差點都忘了這号人了。
“那就他同桌替他。”
最後餘歲交了份默寫上去,在離開辦公室前班主任年華特意又把她留下。
“餘歲你志願想好了嗎?”年華戴起了老花鏡,手裡捏着上學期期末考的成績單,餘歲偷偷瞥了一眼,她年級38,算是成績最好的一次。
“北城吧。”餘歲乖巧地對着年華打了個手語。
“北城?”年華放下成績單伸手扶了下鏡框,神色頗為欣賞,“北城好啊,那邊地廣物博,就是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想跑那麼遠去?咱夢澤也不差啊。”
明明年華是閑聊的口吻,餘歲卻異常認真的回答:
“因為,我想去感受風,做個自由人。”
不想困在一方小天地,不想成為他們口中讀書沒用的女孩,不想被拖在泥沼裡永遠隻能偷窺太陽。
想去看星星,追逐月亮,和擁抱太陽。
“呦,”年華咯咯笑起來,“不愧是咱班語文成績第一,說話還文绉绉的。”
餘歲也似發覺自己有點班門弄斧,腼腆地笑了下。
“其實去哪兒都行,有能力還是盡量往高飛。”年華話鋒突然一轉,蹙起眉,擡手推了下眼鏡:“隻是你這成績有點不太穩呐。”
雖然這次成績排名靠前,但之前有一次直接飛出年級前50,按照夢澤的升學比例,隻有穩保年級前30才能沖刺頂尖學府,而身為班主任的年華自是希望餘歲能考入理想院校,不過也得拿成績說話不是?
雖然不完全清楚餘歲的家庭狀況,但年華也略有耳聞,比如餘歲有個學習吊尾車卻整日隻知道搓弄頭頂那兩根毛的堂哥,和一個工作不太穩定,從未出席過家長會的叔母。
眼下這個階段對于這個年紀的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甚至不能出任何一絲差錯,雖然人們總是很理想地說一次高考代表不了什麼,可是這個世界就是很是現實,當你拿着一份普通的履曆應聘次次碰壁,看着别人年薪百萬遊山玩水,家庭美滿,而自己一天累死累活隻有幾千塊還不夠交房租水電的時候,就會知道高考到底重不重要。
年華語重心長道:“你要是在學習方面有什麼困難盡管來辦公室找我,隻要老師有時間就會在辦公室,如果不在那可能就是在給别班代課,直接去找我就行。”
這時放在辦公桌上的鬧鐘突然抖動起來,年華隻好匆匆拉開椅子從抽屜裡抽出一份手冊,邊往外走邊說:
“不說了,我得開會去,你也快回班吧,要上課了。”
*
經和班主任談話後,餘歲頓覺得頭腦都變得輕快起來,自父母離世後,身邊再沒有人這麼關心過她,于是借着這股勁兒又速刷了一套試卷。
等到晚自習結束,餘歲正收拾書包的時候,突然聽到班級門口好像有人叫她,回頭一看竟然是沈旭。
餘歲自然不覺得和僅有過幾面之緣的沈旭之間能有什麼瓜葛,但直到再三确認真的是找她,才匆匆背起書包出了教室。
這會兒正是放學的時候,走廊裡人流量很大,沈旭似是也意識到什麼,報了個地名便先她一步離開。
教學樓後的那片兒草坪倒是僻靜,隻是黑溜溜的什麼也看不清,雖然依舊在學校,但沈旭畢竟是個男生,餘歲還是警惕的沒往裡走,一半身子正對着不遠教學樓頂的監控。
這時沈旭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把她吓了一跳。
“不是,你也用不着這麼防着我吧?防段郁那家夥還差不多。”沈旭瞟她一眼。
餘歲不語,隻是蹙眉看他。
沈旭也沒再啰嗦,直奔主題:“段郁最近有找過你嗎?”
不是,段郁找她幹什麼?他倆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