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安和溫初言離京的那一日,遇上了京城的第一場雪。
大虎撐着傘,肩膀落了幾片雪,有些微涼。
付淮盈站在她身邊,看着離京的隊伍,聽着一聲聲舍不得的抽泣,面色沉靜的拍開林晏安肩膀上的雪。
“平安歸來。”
“我會的。”
林晏安站了半晌,也沒聽見她的第二句話,才笑着調侃她,“除了這句,就沒别的了?”
付淮盈還是沒說話,眼角卻似染上了朱砂,慢慢延伸到雙眸。
林晏安見她如此,也不敢逗她,隻得豎起三指,“我保證,我一定活着回來。”
付淮盈笑起來,聲音卻帶着輕微的沙啞,“無妨,你若走了,我處理完後續,一個人一間屋舍,看年複一年的落葉,看你舍不舍得。”
林晏安自然是不舍得的,他體驗過,太痛苦了,日複一日的鈍痛和無法入夢的焦慮他不舍得淮盈也體驗一次。
“我會活着。”
見兩人難舍難分,紀原抱着刀輕嗤了一聲,笑得張揚,“小侯爺,不用太擔心,你要是走了,我幫你照顧她,絕不讓她孤獨一個人。”
林晏安斜了他一眼,“很用不着。”
他翻身上馬,“走了。”
溫初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對上付淮盈有點濕潤的眼眶,他扯開嘴角,沖她笑了笑。
付淮盈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擡手,接住掉落的雪,垂眸,融化了雪,“希望,這次的雪,會是個好結局。”
大虎替她披上大裘,“會的,姑娘,都會平安歸來的。”
紀原垂眸看了她一眼,遞上手帕,“擦擦手吧。”
付淮盈接過,細細的擦了,遞給大虎後卻發現紀原的手還攤在那,有些奇怪,“做什麼?”
“還我,我的帕子。”
付淮盈無語,“這麼小氣?還你。”
紀原含笑接過,“我可沒有林小侯爺大氣,不過,擔心他?”
付淮盈沒接這話,“狄柔女君,你了解嗎?”
“看來我猜對了,你擔心那位女君,倒也正常,她和你一樣,下手夠狠,人也夠利落。”
付淮盈擡眸看了他一眼,“女子心細,她又有那樣的手段和力氣,兼具男女的優點,我自然不放心。”
“我可是聽溫将軍說,你安慰他,說女君最緻命的弱點就是她的兵不服她?不知道一點點安慰,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付淮盈點頭,“這事不假,可我說誇張了些,隻是想着安慰他,她能坐到那個位置上,身邊不可能沒有親信,而且,在戰場上,重要的抉擇,他們都得聽主将的,你當我是傻子?”
紀原樂了,“我可沒有,怎麼敢把付執筆當成傻子,隻是以為你不了解戰場。”
“我是不了解戰場,但我至少知道,一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不可能這麼簡單。”
大虎側眸看了他一眼,“讓我們姑娘誇你一次,你也能高興到天上去吧?”
紀原不屑的轉頭,“我又不是你們小侯爺。”
“雪越下越大了,”付淮盈擡頭看了一眼,拍了拍大虎的肩膀,“扶光,走吧,回去吧。”
“好。”
付淮盈搭上大虎擡起的手臂上了馬車。
放下車簾,從懷裡拿出林晏安偷偷塞給她的紙條。
攤開一看,上頭寫的全是他的私産,所有的地契,銀錢,包括書畫孤本,全部在東郊的宅子裡了。
付淮盈心下一顫,她擡手,捂住胸口,除了祈禱還是祈禱,隻希望他平安歸來。
阿娘死在那個滿天飄雪的冬日,她前世也曾在今天一樣的天氣裡,帶回阿兄的屍骨,這樣的痛,她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夜裡
大虎進屋,裡頭沒有點燈,黑蒙蒙的,她小心的走近,“姑娘?這麼暗,怎麼不點燈?”
沒得到回答,她靠近了,才發現,付淮盈坐在床邊發呆,腿上,床上都放着一堆書畫地契。
“姑娘?”
“啊?嗯?”
“怎麼不點燈?”
付淮盈揉了揉眼睛,“這麼晚了啊?我忘了。”
“姑娘,人心裡一但憋着事,憋久,早晚會有心病。”
付淮盈擡頭看她,眉宇裡的郁色消散不開,“我心慌,扶光,我害怕,他要是……”
大虎坐下來,抱着她,“不會的,小侯爺自幼上戰場,他的戰功是侯爺壓着的,他不會沒上過戰場的愣頭青,會沒事的,姑娘别擔心。”
說着,又垂眸看着這些東西,在心裡歎了口氣,怎麼跟交代後事一樣,所有的私産都放了過來,姑娘不擔心才有鬼了,小侯爺從小就這樣,關鍵時候沒腦子。
付淮盈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我想多了,最近事情太多了,有些累了,歇息吧,明日還要入宮。”
大虎點頭,陪着她把東西都收好,“睡吧,姑娘,過些日子,信就到了,按小侯爺的性子,明日,不,今晚可能已經開始寫信了。”
大虎自幼和林晏安一起長大,自然對他了解得很。
她也沒猜錯,隊伍駐紮在城外,瑣事處理完,林晏安已經提筆開始寫信了。
付淮盈第二日入宮,卻在宮門口,見到了寰王,看起來沒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