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淮盈沒有錯過他眼裡的愕然,輕聲開口,“怎麼?我猜到你的前世了?”
林晏安點頭,“前世溫家确實是倒了,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溫初言投降,臨陣倒戈,永安關被屠戮,陛下震怒,禦駕親征,連赢兩場,奪了狄柔的一座城,也将溫将軍帶回,在城門口砍了他的頭,挂在城牆上。”
付淮盈聽着他的話,覺得不對勁,“不對,溫初言絕不可能投敵,三年前,永定關險些失守,就是他,用了半條命才守住,他這個人,小事上會偏私,但一旦遇上國之大事,别說他自己的命,或許全家的命都可以犧牲。”
林晏安點頭,他不喜歡溫初言,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會為百姓而死的。
“前世,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這件事,後來,你嫁給我,我問你如何看待,你猜猜,你說了什麼?”
林晏安靜靜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唇緩慢啟合,他好似聽見了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
“過去的事再問,也是毫無意義,陛下說他叛國,那就是叛國。”
林晏安愣神,片刻後才開口,“前世你就是這麼說的,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付淮盈眯了眯眼,“我很了解我自己,她,或者說另一個我,會說這樣的話,大抵是猜到了一些不能說的東西,摸到了一絲真相。”
“你是懷疑,和今上有關?”
付淮盈點頭,“不是懷疑,是肯定,他這件事做的這麼明顯,宴安,他是在殺雞儆猴,告訴你,兵權不遞上來,你就是下一個溫初言。”
林晏安苦笑,“我當時不明白,你為什麼屢次勸我交出兵權,現在想來,或許前世你的死,我也是推手。”
他眼眶濕潤,有些不敢看付淮盈的臉。
付淮盈搖頭,“按你講述的這些事情來看,即便你交了兵權,我還是會死,你先前說過的,我死前給你留的那句話,可以肯定,兵權不是我死的原因,恐怕隻是導火索罷了,真正的原因,可能隻有今上知道。”
“會不會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世?”
付淮盈搖搖頭,“不太可能,如果他知道的話,憑借他對先太子的恨意,我不會像你所說的那樣自戕在诏獄裡,我會以一個罪臣後代的身份被斬。”
她有些熱,擡手掀開簾子,吹着風,輕聲開口,“能坐上那個位置,哪一個不是從屍山血海裡走來的?他足夠心狠,也足夠優秀,他像控制棋局的神,手中的棋子,有用的握在手裡,沒用的摔碎,落在泥灰裡。”
林晏安看着她,雙眸垂下,掀開簾子的手潔白如玉,掌心的繭沒有破壞美感,反而添上了一絲淩厲。
她放下簾子,“所以,他不能活太久,否則還沒等患離登基,我們可能都沒了,但他卻也不能死太早,時間短,不夠我們謀劃。”
林晏安聽着她把弑君說得得這般溫和,也不由自主的擔憂,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直接說出來,“你想……”
“對,怕嗎?”
林晏安笑着搖頭,“沒有什麼會比前世你死在我面前更可怕的事了。”
……
陳患離跟着皇帝去皇後寝宮,讓她認臉。
皇後看着這個她最厭惡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微微阖眸,她本想質疑他的來曆,可他竟不像他的母親,卻和陛下長得極像,難怪這個多疑的男人沒有懷疑。
“這是你母親,叫人。”
“母後……”
陳患離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稚嫩的童聲聽得皇後莫名心軟。
“陛下可有給四殿下準備寝宮?”
皇帝點頭,“他年紀小,許是怕黑,同朕住一起便好。”
皇後臉色微變,如此殊榮,他還真是愛那個女人啊,她的兒子一入宮便能得如此青睐,可憐她的桓兒,雖是太子,卻不得寵信,被寰王壓一頭便算了,還沒有一個剛找回來的小孩得寵。
“陛下畢竟是男子,如何能教導好孩子?不如放在臣妾這,定然待他如親子。”
“這就不用皇後操心了,朕還不至于教導不好一個孩子。”
陳患離垂着頭,假裝聽不出帝後之間的博弈。
“今日帶他來,就是讓你見見的,這幾日也熱了,皇後準備準備,出發去行宮吧。”
“是。”
皇後暗恨,卻也隻能咬牙忍下,看着兩個一大一小的背影牽着手離開。
付淮盈回了家,卻見到門前有太子的馬車,和一隊侍衛守在門前,她立刻讓大虎停下。
“宴安,我先過去看看,你别過來了,直接回去吧。”
林晏安點頭,太子本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若是讓他看見他們倆一起,指不定又會生什麼事。
大虎跟在付淮盈身後進了門,那些侍衛想必是認得,并沒有攔。
付淮盈往前廳去,聽見兩人談笑風生,她不打算進去,隻在離得不遠的地方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