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冷,她一直睡不太踏實,半夢半醒間又仿佛回到了阿娘走的那天。
“阿娘……别丢下我……”
“小盈……小盈……往後……往後……”
柳眉話沒說完,睜着眼去了,付淮盈永遠都聽不到阿娘的後半句話了。
她拉着柳眉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貼在阿娘的臉上,淚水混着阿娘嘴角的鮮血,整個人狼狽得不成樣子。
她跪在床邊,隻能聽見外頭輕歎一聲,随即一句“不過是個小妾”決定了阿娘的性命。
說是家醜不可外揚,無論她如何懇求,父親都不讓人去請大夫,隻準讓府醫去瞧,鮮血不斷的從柳眉嘴裡流出,她含恨垂下手,在死前終于認清了枕邊人的嘴臉。
外頭凜冽的寒風敲打着窗戶,他們甚至沒有替她關門,那時付淮盈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什麼是人命如草芥。
從那之後,她便要謹小慎微的活着,但她從不認命,她要一步一步的爬到高位,讓他們付出代價。
付淮盈閉着眼,雙手不住的顫抖,在夢中發出痛苦的泣聲。
“阿娘……阿娘……”
付淮盈冷得直打哆嗦,卻依舊沒醒,面前模糊的血紅一片,她發不出聲,叫不出來。
阿娘死前的樣子總在她夢裡出現,年紀小的時候會害怕,長大了卻隻覺得痛苦,她記不住阿娘年輕貌美的樣子,隻記得她滿口鮮血,眼睛睜大的狼狽模樣。
“阿娘!”
付淮盈睜開眼,半天才回神,她坐起身,輕拍胸口。
外頭天還未亮,炭火早沒了,屋子裡隻剩漆黑一片,她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件大氅,披上,點了盞燈,輕輕推開門。
她的院落在府裡的角落,外頭沒有府衛巡視,院裡也沒有守夜的,冬日天亮得又晚,外頭漆黑一片,隻剩她手裡忽明忽滅的蠟燭,映在她的半張臉上,如同鬼魅。
付淮盈小心翼翼的摸到王媽媽的房裡,照着微弱的燈火,仔仔細細的巡了一遍,确認沒有什麼問題才松了口氣。
天色太暗,臨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疼得她險些喊出來。
“啪嗒”一聲,付淮盈顧不得疼,立刻蹲下身去看,一個盒子掉在地上,她伸手撿起來,将燭火放在案上照着,将那盒子打開,裡頭有個紅布包的東西,她輕輕将那紅布展開,裡頭是一塊玉佩。
付淮盈險些落下淚來,這是阿娘留給她的玉佩,小時候不懂人心險惡,被王媽媽借了去,誰知一借就不肯還了,她去找父親,可他隻是皺了皺眉,讓她别撒謊,王媽媽在府裡待了好些年了,怎麼會去找她一個小姑娘借東西。
沒想到在這找回來了。
付淮盈顫抖着把玉佩貼在胸口,好似還能感受到阿娘溫熱的手。
她回房,将玉佩放好。
天還未亮。
付淮盈點了盞燈,将書齋裡借來的書拿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細細讀着。
她要當女官,隻有她爬得高了,阿娘的仇才能報,女官五年才考一次,又要比普通科舉來得難得多,她要更努力。
付淮盈讀了一夜書,沒察覺天已經亮了,月晚端着東西進來,戰戰兢兢的伺候她洗漱。
“姑娘……大夫人那……今日還去嗎?”
“去,别讓人說我懶散。”
“是。”
付淮盈梳洗完,換了衣裳,月晚跟在她後頭,往霜月院裡去。
霜月院
付淮盈到的早,其他人都未到,溫霜葉還在梳洗,她隻能站在外頭等着,像是為了敲打她,溫霜葉今日格外遲,日上三竿了也還沒讓她進去。
她站了一個時辰,腿都有些酸了,但好在每日都要站,倒也不覺得多累。
溫禹和從院外走進來,看見付淮盈眼睛一亮,興沖沖的跑進來,“淮盈姐姐!”
他伸手拿了個小盒子,“姐姐,這是斛月樓的胭脂,可好看了,最近賣的很好的。”
付淮盈垂眸,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打開看了一眼,轉頭朝他笑笑,道了聲謝。
溫禹和被她的笑容整得滿臉通紅,高興的在她身邊叽叽喳喳的講話。
付淮盈雖然不喜歡他,但是偶爾也會給他好臉色,尤其是在溫霜葉的面前。
溫禹和年紀不大,但身量卻很高,站在付淮盈身邊,彎腰和她說話,将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