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夫人莫非……與我家中,有何淵源?”
雖然對穆直和晏家的關系不了解,但越知初眼下也沒法否認了。
倘若真的有仇……
有仇便有仇喽!
她原本……也是來報仇的。
誰知,聽到她說“正是”,那穆直遺孀竟“撲通”磕了個響頭,差點将越知初驚得後退一步。
“夫人……您這是……”越知初臉上的驚異一時來不及藏匿。
“請晏小姐為妾身做主!”
那位原本還神情冷漠甚至有些麻木的夫人,刹那間語帶哭腔,越知初仿佛産生了錯覺,她這一聲哀吼,聽起來,竟比她先前在靈堂哭喪時還要悲切。
越知初連忙上前一步扶住她還要再磕的身子,連連道:“夫人此話何意?還請細細解惑,斷不必行此大禮,晚輩受之有愧。”
那穆直遺孀,再擡頭看她時,竟已眼眶通紅兩眼含淚,那素淨的臉上,透出一股連越知初都有些動容的決絕。
“妾身盧氏,乃懷臨府治下的甘縣人氏。”
盧氏才一開口,就再次驚得越知初差點驚呼出聲。
又是甘縣!
甘縣……還真是讓她欲棄之不顧而不能。
盧氏接着道:“噢,還有我身後這兩位,我們……都是甘縣人氏。”
似乎是為了應和盧氏的話,那兩名跪在盧氏身後的女子,也猛然對越知初磕了個頭。
她們身旁的三名幼童似乎是吓着了,一時間有些愣愣地去拉那兩名女子,口中糯糯道:“娘親……”
越知初知道,這三名孩童,多半是穆直的遺孤。
可是……“做主”,又是從何說起?
盧氏見她神情詫然,忽然拉住了越知初的衣袖,似是怕她不信般,急急道:“晏小姐,您方才說,您來自京城,請恕妾身鬥膽一問,晏小姐……可是京中惠德公晏大将軍的族人?”
惠德公當然是晏菱的族人,何止族人,是她的親祖父。
可是……惠德公和穆直,難道真有什麼交情?天可憐見,越知初原本打着晏菱的名号,也不過是為了隐藏真實身份,萬一在懷臨府引起了什麼人的懷疑,或是招惹了懷臨府衛司的朝廷鷹犬……總是對她不利的。
可眼下卻是進退兩難了。
總不見得現在再如實告知盧氏,“我不是晏菱,而是大名鼎鼎的魔頭”吧?
于是,越知初硬着頭皮道:“夫人睿智,在下的确是京中晏氏的族人……隻是,家中長輩雖得陛下隆恩,得封‘惠德公’,如今,卻早已不是大将軍了……夫人所言,實在受之有愧。”
“果真是晏準大将軍的族人!”盧氏喜出望外,又是一個令越知初猝不及防的磕頭。
另外兩名女子也猛猛跟着磕頭。
越知初最怕此情此景,哪怕是當皇帝的那一世,她也最煩見個人就對她跪拜,她隻好再次扶住了盧氏,這一次,愈發慎重道:“夫人,夫人有話可直接同我講便是,切莫再行此大禮了,否則隻能恕晚輩無禮,隻怕連接着吊唁都不敢,隻能羞愧離去了。”
盧氏像是被她的恐吓真的驚到,連忙死死拉住她的衣袖:“晏小姐!晏小姐别走,請務必聽妾身說一說罷!請……請晏小姐,救救妾身和這兩位苦命的姐妹吧!”
這話就更蹊跷了,穆直雖然身死,可畢竟是朝廷命官的身份,盧氏作為他的遺孀,即便得不到朝廷豐厚的撫恤,得個安身立命的慰問之金,倒也是手到擒來的。
虞國律法,舉凡朝廷命官,哪怕是七品、九品,在職期間若不幸亡故,朝廷自是會發放一筆撫恤金給其家人的。
更何況,穆直雖然是個狗官,但生前畢竟做到了四品的知府,何以他的遺孀要這樣,仿若日子快過不下去一般,求一個素未謀面的“晏小姐”來救?
“夫人此話……恕晚輩實在聽不懂。”
越知初一邊在心中暗暗慶幸,幸好,雖然不知盧氏在說什麼,但至少穆直不是和晏家有什麼過節;一邊卻又十分不解,倘若盧氏所言真有什麼隐情,何以她要忽然這麼激動地求助,先前卻對她自己先夫的同僚們,表現得那麼漠然?
越知初分明記得,那位韓指揮使吊唁之時,似乎還同盧氏低語過幾句。
衛司衙門手眼通天,又是直隸于皇帝,若盧氏真有什麼困難,若是找那位韓指揮使,直接上報朝廷,又有何難?
盧氏卻忽然激動起來:“晏小姐!妾身雖為一介女流,卻也聽聞過晏大将軍的盛名,也知曉晏大将軍曾為虞國立下過多少汗馬功勞!莫說官場之中,即便是市井坊間,也屢屢皆傳,惠德公才德兼備,向來禮賢下士,更是關懷百姓!若非惠德公賢名在外,妾身也斷不敢,貿然向晏小姐求助!”
越知初略略蹙眉,心中默默感歎:晏準……的确曾是虞國的英雄人物,若非久負盛名,隻怕姬珩也不會礙于民意,不得不給他封了個惠德公。
可即便如此……
穆直的遺孀,為何要一心向惠德公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