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廊内也沒剩幾盞油燈,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動。墨綠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更不易露出行蹤。
她很快便到了那名小厮的頭頂,側着耳朵靠近廊道,她總算聽清了小厮口中念叨着的話。
“快,快……咋這麼慢呐,這祝管家……唉,這錢真不是人掙的……”
祝管家?
祝管家也沒睡?
錢?
值夜本是小厮分内之事,竟還有額外的錢财?
越知初眉頭一皺,正要再聽,赫連真卻已經跟到了她身邊,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越知初擡頭,順着赫連真示意的方向一看——
她們所在的正院邊緣,正好可以看見前院外祝府的大門,和大門外的西街。
此刻的祝府,兩扇大門完全敞開,門外正停着四五架馬車,排成一列。
而從前院到門口的圍牆邊緣,正排着隊,走着約莫十幾個,手腳皆被綁着鐐铐的人!
他們不光手腳被铐,彼此之間還用粗麻繩捆在一起,仿佛一根繩上的好多隻螞蚱。
除此之外,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套着一個黑布袋!
就像……
就像是死囚,要被送上刑場之前的模樣……
越知初仿佛看到了幾日前的越德仁,但不同的是,越德仁是從府衙大獄,在光天化日,被這樣一路押送到了東街菜市口。
可如今這些“死囚”,是深更半夜,被從祝家……驅趕至門外的馬車。
馬車?
去哪的馬車?
這些人,又是什麼人?
越知初震驚地同赫連真交換了一個眼神,赫連真眼裡也滿是迷茫,仿佛在說:什麼情況?
越知初猜測自己現在的神情,與赫連真應當是如出一轍。
但她的心頭,卻隐隐被什麼牽動着,充滿了不安和緊張。
她的目光随着那批行進的“死囚”,一路從祝府走出門外,再被推上馬車,心裡焦急地找尋着線索。
可正院畢竟離大門挺遠,燈光昏暗,可見範圍有限。
越知初便拉着赫連真,又往前院的廊頂躍了過去。
這下,總算能看清這些被綁成一串的人,和等在祝府門外的馬車了。
她也終于發現,祝管家原來就站在門口,拿着紙和筆,挨個清點着從裡面出去的人。
祝管家……
越知初的眸光冷了冷,周身也跟着泛起寒意。
赫連真忽然打了個哆嗦,她怔怔地看了一眼越知初的側臉,心道:不愧是能讓三弟贊不絕口的女子,這狂風呼嘯的冷夜,竟然比不上她的殺氣。
越知初眼睜睜地看着,這一批“死囚”模樣的人,被挨個推上了門口的幾輛馬車。
馬車接完了人,也很快踏着夜色,挨個出發了。
越知初心裡一急,連忙對赫連真比劃了幾個手勢,示意自己要追上去查看。
赫連真立刻面露擔憂,示意她也要一起去。
越知初用力按了按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你留在祝府,萬一有别的情況,等我回來再商議。”
說罷,她固執地等到赫連真點頭,這才飛身而去。
夜色中,赫連真看着她飛躍的背影,覺得她就像草原上,令人驚羨而尊崇的翔鷹。
“三弟啊……”赫連真低低地歎了口氣,莞爾一笑:“雖然你配不上她,但你的眼光,還真是不錯呢。”
越知初這邊,一路在高處,越過一座又一座屋頂,跟着那一行馬車,逐漸發現了端倪。
那幾輛馬車,速度時快時慢,甚至連隊形都換了好幾波,在西街穿來穿去,來回繞了好幾圈。
——顯然是要避人耳目。
越知初仔細查看,每輛車上駕車的人,更是全身穿着夜行衣,根本看不出身份特征,而且,内力深厚,絕不是平常的車夫。
——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越知初跟着他們轉了不少時間,心裡的忐忑愈來愈深。
這夥人,深夜行動,還如此謹慎。
從祝府出發,究竟是要去哪裡?
禹州的旱災,謝軒的蹤迹,祝家的鬼祟……
越知初愈來愈無法相信,一切隻是巧合。
她心中暗暗感歎:好啊。好一個祝家,好一招……故弄玄虛!
就在她正飛快地思考,如何确保自己更省力、還不跟丢這些馬車的同時——
夜色裡,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越知初對面的屋頂,與她相隔一條西街,齊頭并進!
越知初的嘴角當即就翹了起來,心情也頓時松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