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是一個捉妖師。
這是比較好聽的說法,說難聽點,就是個江湖騙子。
她到不是沒有師傅,隻是作為棄嬰的林念剛被師傅撿到沒幾年,她師傅就因年紀過大撒手人寰了。
用她師傅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先前抓妖怪抓多了,都是報應。
走的時候,林念才七歲。
好在社會制度好,讓林念在孤兒院走完了義務教育,林念也沒讓院長失望,硬生生靠自己讀完了大學。
至于為什麼還要做捉妖師。
林念坐在馬路牙子上,從兜裡掏出了有些泛黃的小盒子。
盒子裡隻有一句神神叨叨的話。
——年過二十,回。
這是她師傅死前給她留下的唯一東西,讓她過了二十就回來。
走之前,還滿臉嚴肅的看着年紀尚小的林念歎了口氣,算出她人生有一劫,隻有回來才能勉強活下去。
林念其實不太信這些,但畢竟人家有養育之恩,工作幾年給院長還了錢當報恩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最初的小村莊。
但如今科學發達,像她這樣的捉妖師早就不流行了,也就村裡一些曾經她師傅的老顧客會來這裡算命。
回來的第五個月,林念有了第一單大生意。
那是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被幾個西裝大漢護送進來,從渾身的氣度和穿着來看,完全不是村裡的人。
老人是村裡緻富的第一批,如今回村是因為曾經的劉大師,也就是林念師傅算出今年老人她有一劫難,特來邀請林念回去看下老宅。
林念砸吧嘴琢磨了下她師傅當年的遠見,故作高深的點了點頭,立刻答應了下來。
畢竟作為緻富第一批,給的報酬是真不少。
就算是江湖騙子,也得好好給人家騙了。
來老宅的第一晚,林念就有些後悔了。
這個老宅,是真的完全不加修飾的老宅。
老宅獨占了一個山頭,周圍全是些無人照看的枯樹密林,一個四合院那麼大,吱嘎作響的木門,發黴腐爛的陰濕角落,還有破損不堪的工筆畫,以及高的不正常的門檻。
林念站到門口就打起了退堂鼓,剛想說要不考慮下退錢,就看到大佬已經坐着豪車火速離開了現場。
林念:“……”不愧能發家緻富,真有效率。
雖然師傅走的快,但林念好歹也是學過一些本事的,裝模作樣的畫了幾個保平安的符,細細密密的貼滿了門框,林念拿出準備好的清潔工具,打算給這裡清掃一下。
這是她的打算,在這待個幾天收拾一下就給交差。
她沒注意到的,是貼完符紙轉身時,一陣巧然刮起的風就将那些符紙吹起。
瑩色的絲線細細的冒出來,從林念身後緩緩靠近,扭曲的姿勢像極了蛇。
林念打掃到大堂的時候才發現,這裡還挂着副巨大的工筆畫像。
是一副穿着華麗的美人圖像,很高挑的人,臉部幾乎全部因時間破損,卻毫不影響這幅畫的精緻和下筆人的細膩。
右下角還提着幾行小字,林念看不太懂,隻能看出大緻的情深意切來。
她咂咂舌,想不到這裡還有這樣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林念想碰下這張畫,屋外卻猛地刮起狂風,天色在幾息之間暗下,無數烏雲席卷而來,樹枝拍打屋子的聲音實在過于吓人,讓她立刻逃一樣的回了自己屋子。
身後,瑩色絲線聚集,編織纏繞出了那張消散的面龐,漂亮的幾乎在發光。
那雙眼睛定定的看向林念逃走的方向,空曠的屋子之中,飄出一聲極為缥缈的笑來。
林念确定,這個屋子肯定不正常。
半夜莫名的笑聲,陡然出現在床頭的水果,門口死裝慘烈的烏鴉,以及不斷掉落的符紙。
她端坐在那副失去臉的美人畫像前,啃了口果子發現是甜的,低頭繼續給自己師傅燒了幾張黃紙過去。
“師傅在天之靈保佑,幹完這票我就立馬投身科研為社會效力,要是不小心鼠了那社會可就失去了一個完全不管用的螺絲釘啊。”
林念又咬了口果子,又忽的想到了什麼。
“不過這個鬼好像還是個大色鬼。”
半夜被掀起的衣服,渾身酸痛的被摟抱感,以及偶爾出現在脖頸處的印子。
如果不是确定這座荒山沒人來,林念早報警去了。
又是一夜連綿雨。
枯樹搖晃,月色溫潤的撒下,餓極的烏鴉盤旋在屋外,試圖找到進去的途徑,卻在下一瞬被瑩色絲線捆住,幾息之間,隻徒留滿地血色。
又是一陣風刮過,血色的烏鴉被拖走,隻留下幾片輕飄的羽毛。
枯樹被絲線陣陣纏繞,月色仿佛撒下薄紗,幾顆飽滿的果實凝結而出,被一直蒼白到極緻的手摘下。
那隻手同樣也漂亮極了,指尖摩挲幾下果實,遞到了顔色寡淡的唇邊。
過長的黑發被風吹起,帶來一陣濃郁的梅花香氣,宛如月色凝結而成的衣擺在山野間緩緩行走,最終停在了和林念一門之隔的地方。
許成绡咬了口和林念白日裡吃的一樣的果子,豔麗卻又失去生機的臉浮現一抹疑惑。
他垂下纖長的眼睫,耳邊仿佛還有她平淡的呼吸聲。
許成绡舉起手,唇邊溢出聲輕笑。
指節輕輕敲了敲門,幾聲過後,他能聽見門内的呼吸聲陡然變得不再平穩。
醒了。
“這位小姐,可否讓在下留宿一晚?”